看书正是许丹,她在行路之中未曾仔细梳妆打扮,只是挽着简单的发髻,连钗钿耳环都没有戴。她将手中的书放下,睨了一眼斜坐在角落的人,只见表妹挑胡麻挑得津津有味,像是很享受这种无聊的游戏。
她道:“绿娘,为何你愿意挑胡麻也不愿帮我算算账册?”
陆绿同样未梳妆打扮,娇嫩的脸颊与眼角泛着粉色,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只金钗,也只有这只金钗。她圆润的指头拨动着碟子里的精米,竟比不出是这些精米白还是她的手白,指甲上染的颜色已经褪去,甲面上留下淡淡的嫣红色。
指头只要轻轻按在大米中显得孤单的胡麻,就能把胡麻粘起来,放进另一只精致的瓷碟之中。
听到表姐的话,陆绿眉眼都未抬,专心地挑胡麻,嘴里轻轻地数数:“八十二。表姐,我不喜欢看账册。”
许丹伸手轻轻地点了点表妹的额头,留下一个圆圆的粉印。“你的算术本事了得,小小年纪就在姨父之上,看过的数字过目不忘,瞬间就能算出账面的数字,怎的就不喜欢看账册呢。”
陆绿笑了笑:“就是不爱看。”
大的那位就是丰足粮行东家的亲妹妹,人唤一声“丹姑娘”,今年不过十七,可早已能撑起自家粮行的生意,如今兄长远去长安也能放心把江南的生意交给她。
“你呀,到底喜欢什么?看着也不像喜欢姨父选的那位郎君啊!”
陆绿这才抬起头,笑得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模样:“确实不喜欢呀,阿爹也未说一定要嫁与他。我呀,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骑射投壶,从来不会,刺绣厨艺,未曾沾过。阿爹阿娘从未逼迫过我,故而每样都只学了个囫囵。算来算去,就只剩下算术这门长项,只可惜朝廷不招女官,否则我也去试一试,说不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许丹娇嗔地看着自家表妹,她集千万宠爱于一身,姨父身居高位,娇宠的女儿自然也不需要迎合讨好别人。“可女子终究要嫁人啊……书生你看不上,武人你又嫌弃,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你真的想要嫁与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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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表哥有何不好?”陆绿像是什么都不懂地反问。
许丹一想起自家哥哥,就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莫要玩笑了,你连比我哥出色的人都看不上,我哥这样的人,你怎会看得上。”亲妹妹给亲哥哥的评价永远不高。
陆绿继续低头挑胡麻:“表哥为人确实不够好,即便我想嫁与他,阿爹必定不愿。”
亲哥被嫌弃了,妹妹又有些不满,但表妹说的也都是实话,她没什么好反驳的:“我哥未娶妻就已有几房妾室,只这点,姨父定然不会让你嫁与他。他除了会做一点生意,别的样样不行,阿娘可愁了。”
“光说我,表姐你呢?我看不上书生,只因为他们大多看的是阿爹背后的权力,嘴上说得再多情,表现出来的未有一点真心,找阿爹献殷勤比向我都要真诚。武夫的话,如今这种局势,若是起战事,多是短命的,阿爹也不愿我做寡妇,朝堂中,不是没什么军功的年轻男人,就是一身军功的老男人,阿爹与我也不愿选这些人。”
许丹点点头,想要军功就要上战场,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军功伴着伤痛,一起降临在士兵将军身上,究竟更偏向哪一个,全凭运气,刀口深一些,就只能带着军功埋进土里。
“我?我背后有姨父这份关系,当然也不愁嫁。在家里,阿娘为我相看时,你不也在场嘛。”商户女身份尴尬,有钱人家看不上她,而是更中意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没钱的她们家也看不上。
陆绿回想起什么,噗嗤一笑:“他们呀,表姐你万万不要选。”
许丹一瞧,表妹竟然在取笑她,连忙扑过去挠她痒痒:“我当然不会选,你也不许笑话我。”
“哈哈,姨母竟也会相信话本子里的故事,什么书生多情不可要、小郎娶妻忘母恩,每每听完便急匆匆地为你与表哥说亲。”陆绿娇俏地咯咯咯笑,两人在车里扭作一团:“我头上有钗子,莫要碰到了,表姐你饶了我吧。”
许丹放开表妹,给她理了理凌乱的鬓角与发髻,扶正她的钗子:“你说得对。每次有什么新出的话本子,阿娘总让人到家里说一段,自从听了什么儿郎娶贵妻嫌弃老母的故事,她就老给兄长说亲。兄长这次跑去长安,定是怕了阿娘,总是安排他与哪家姑娘花园偶遇。如今替我相看起来,已径自略过书生秀才,去选一些农户男子,说是不想委屈我,让他们入赘,惹得阿爹都恼了。”
两人整理好衣裳与头发,打闹前陆绿早就将两个碟子放到安全位置,现在再拿过来继续挑:“话本子有时候说得也不对,书生自然有好书生,只是这些好不是我们需要的,也不适合我们。能走到我爹面前的人,哪个是没有本事的,哪个还能保有赤子之心,阿爹不愿我陷入阴谋诡算之中,我不愿挑三拣四,若是真到了不得不嫁人的时候,希望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也许有一天我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