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明曜还是到客堂里吃早饭,依旧是厉三哥上来伺候。厉三哥送好饭菜,垂手站在一旁,笑着对黎明曜说:“小姐要去烨卫城,还请尽快收拾好。掌柜的娘子让我来告诉小姐,等会我们就出发了。”黎明曜拿起筷子,说一声“好”,厉三哥笑着一哈腰,就退下去了。
黎明曜和辛夷吃好早饭就回房间,收拾好包袱,等着杜娘子来叫她们。没过多久,杜娘子亲自来敲门,说着:“小姐,小姐,我们准备走了。”
黎明曜和辛夷提好包袱,跟着杜娘子来到楼下。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小车,一辆大车。杜娘子笑着把黎明曜扶上大车,说:“那辆车,是我男人坐的。这辆车,我和小姐坐。”黎明曜点点头,手里挽着一个小包裹,和杜娘子坐在一起。辛夷看着两个大包裹,坐在车子的右侧。
杜娘子准备的这辆车虽然不如华音阁的那辆招摇,但是也是足够大的。车子里还备有小茶几和相当数量的暗格,供乘车的人出门时放茶点的。黎明曜想到了曹老爷的芳姨娘所乘坐的那辆车,也是这样的构造,不由一笑,说:“掌柜的相当宠爱杜娘子啊。”
杜娘子哈哈一笑,说:“快五十的人了,还什么宠爱不宠爱呢。不过是老来夫妻,互相都熟悉罢了。老爷子知道我爱吃喝,所以打造了这辆车,用了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
黎明曜笑着说:“最难得的就是长久的陪伴,相看不生厌,互相了解,互相成就,这样的婚姻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不已呢。”杜娘子掩嘴一笑,说:“还是小姐会说话,我们过了一辈子,也没想到过这些。回去我告诉我们家男人,就说小姐夸他呢,还不把他高兴坏了!”
黎明曜抿嘴一笑,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厉三哥骑着马跟在她们的车旁,就转头问杜娘子:“厉三哥的娘子……”
杜娘子叹了口气,说:“三哥的娘子,说起来还是我的堂妹,也姓杜。本来两家比邻而居,世代交好,厉三哥和杜娘子也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稳定。年龄一到,厉家就到杜家提亲,杜家也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杜家本就富裕,嫁妆也丰厚,相比之下,厉家给的彩礼就逊色多了。谁知厉三哥心里就觉得杜家有意显摆,种下了心结。”
杜娘子喝了口茶,又含了一块陈皮润润喉,再慢慢说道:“婚后,堂妹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了操持家事、需要亲自做饭的当家娘子,处处不适应,难免回家哭泣抱怨。我堂叔心疼女儿,又给了她送了四个粗使婆子过去,帮她操持家务。厉三哥就觉得杜家看不起他,觉得他养不起自己的娘子,要靠娘家养着;也觉得我堂妹娇惯坏了,过不了寻常人家的日子。小夫妻俩三天两头的吵架,闹的是家宅不宁。”
辛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杜娘子:“那厉三哥的娘怎么说?”杜娘子转向辛夷,说:“厉三哥的娘是个寡妇,厉家老二娶妻没多久就守寡了。老大老二分了家搬出去住,她就守着厉三哥过日子。小夫妻吵架,她总是帮自己儿子骂我堂妹,说她顶撞婆母,不敬长辈,还说我堂妹嫁过来一年多无所出,犯了七出之条,要厉三哥休了她。三哥虽然对我堂妹心有不满,但是休妻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的。”
黎明曜问道:“那后来了,留书出走又是怎么回事?”
杜娘子叹了口气,说:“这件事,除了厉家,谁都存疑。我这个堂妹,谁都知道的,出了名的贤良淑德,明郭城谁不知道杜家四小姐的美名。人又漂亮,性格柔顺,家底殷实,父母疼爱,要不是和厉三哥早早定了情,非他不嫁,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到!那天,厉三哥到客栈里来做工,家里就她们婆媳二人。中午有人来告诉厉三哥,说他家正门大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让他快回去看看。”
杜娘子看了看窗外骑在马上的厉三哥,转过头来继续说:“厉三哥赶到家里,就发现他娘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骂媳妇外面有了人,肯定是卷了东西跟人私奔了。街坊邻居都劝她不要乱说,谁不知道杜家四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做出私奔这种事来。厉三哥的娘抖着一张纸,大叫着说,那对狗男女连书信都留了,还不是私奔吗。众人一看,是一个男人的手迹,大致意思就是和堂妹日久生情,私奔而去。众人都说这是蹊跷,让厉三哥报官,捉拿盗匪。谁知道厉三哥认定了堂妹是私奔,非但没报官,还一纸休书直接送进了杜家。”
杜娘子抹抹眼睛,说道:“我堂叔六十多岁的人了,虽有三个儿子,但只有这一个女儿,素日里爱如珍宝,这会子下落不明,还担着个私奔的名头,休书都送到面前来了,几下里夹攻,一口气没上来,第二天就走了。我堂嫂是个和善的,只会哭,一点办法也没有。还是杜家大哥二哥去报的官,老三留在家里操持父亲的葬礼。”
黎明曜叹了口气,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机械地问道: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