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的凄厉的叫声从屋子里传来,让人听着心生不忍。黎明曜陪着温言在屋外等着,让辛夷进去帮忙。很快就看到辛夷两手是血,端着一个水盆出来,低声说:“小姐,怕是不太好。”说完就急匆匆地去换水去了。
温言听到了,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还是黎明曜架住了他,严肃地说:“大哥哥,现在芸香命悬一线,大嫂又劳累不堪,大哥哥是全家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倒下。要撑住。”听了这话,温言回头惊恐地看着黎明曜,但是好像找到了点勇气似的,重复着:“对,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一边拍了拍衣服,重新站直。黎明曜也松开了温言,在边上找了个石凳子坐下来。
石凳子上虽然铺了坐褥,但是坐一会还是有凉意渗上来。黎明曜也不去管,就这么一直坐着。突然,屋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还有稳婆高兴地大喊:“生了生了!”
黎明曜兴奋地站了起来。温言就要往里冲,正好碰上出来报信的茱萸。茱萸被撞倒在地也不计较,只是赶紧爬起来拦住温行,说:“大爷先别进去,香姨娘怀的是双胎,还有一个没生出来呢。这会子稳婆在给哥儿剪脐带洗澡,正忙着,大爷进去可不是添乱嘛。”
温言愣住了,黎明曜上去拉住温言的衣袖,把他拽回来坐好。茱萸瞥了黎明曜一眼,又回去帮忙去了。
老太太和太太也遣人来问了好多趟,都是黎明曜在回话。大厨房送来了晚饭,说今天人手不够,晚饭比较简单,还请主子不要怪罪。这会子也没人有胃口吃饭,胡乱吃了两口,吃了什么也是不知道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黎明曜就这么陪着温言坐着,也不回去。辛夷从房里来报了好几次信,说香姨娘的力气越来越小,哭喊都没力气了。医生说要是再生不出来,产妇可就危险了。
温言听着这话,已经没了反应,只是怔愣愣地坐着没动。黎明曜转头一看,发现两行热泪从温言脸上流下,在烛光中晶莹又短暂地一闪而过。
就像芸香短暂的一生。
黎明曜赶紧甩甩头,把这个不祥的念头甩掉,正要安慰温言,突然房里传来一个细小的哭声,完全不如刚才出生的男婴那般嘹亮。茱萸满脸疲惫地出来报信说:“大爷,生了,是位小姐。大奶奶让大爷快进去呢。”温言拔腿就往里跑,完全忘了黎明曜还在院子里。
辛夷还没出来,黎明曜就在这里等着她。太太和老太太那边各有人回去报信,院子里刚才紧张的氛围没有了,但是新的愁云却又弥散开来。
香姨娘怕是撑不住了。
黎明曜作为一个未婚的姑娘不允许进产房,但是从来往的丫头婆子的口里得知,香姨娘生产的时候产道崩裂,流血不止,而且连生两个,消耗过大,孕期又辛苦,只怕撑不过今晚了。
黎明曜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辛夷出来了,一身血迹。她一出门就看到黎明曜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露水已经濡湿了她的衣角,寒气逼人,但黎明曜仍然坐着,一动不动。辛夷轻轻走过来,说:“小姐,该回家了。”黎明曜缓缓转头,目光毫无焦点,漫无目的地说:“是啊,该走了。”辛夷伸手想扶起黎明曜,却发现她坐的太久,关节都僵硬了。
黎明曜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该回去了。对的,该回去了。”还没等她们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细细的呜咽声。
主仆二人猛回头看向里面,只听得渐渐有更多人哭了起来。那哭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冲门外而来。黎明曜脚下一个趔趄,好似差点被屋里冲出的什么掀翻。辛夷用力扶住黎明曜,刚想劝她两句,一转头却发现,黎明曜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黎明曜转头对着黑漆漆的天空,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口中的热气缓缓上升,向着无尽的黑夜、无边的自由飞去,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馀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