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波涛间,海水上下颠簸之时,将袁承天所驾的木筏忽上忽下,好在袁承天功力深厚,可以驾驭木筏,否则非葬身茫茫大海之中不可。夜晚降临,只见天空中繁星点点,中有一星似暗实明,仿佛不会人注目,躲在寂寞的角落,看其它星座争辉,——它却孤零零守护自己的本位,不与其它星座交际,只在自己轨道运行,虽然孤独却是傲然,在别的星座它是孤独寂寞,无人理会,——可是在它却是自得其乐,它有它的认知和乐趣,又岂管他人的目光,犹如世间真正的英雄总是寂寞!
因为白天在海上起起伏伏一日,所以心神便疲惫,不由得头脑浑沌,迷迷糊糊在木筏上睡着了。
阳光明媚又是光明地一天,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只见娘亲和蔼地看袁承天,语气轻柔道:“承儿,你来!”袁承天见到娘亲欢喜无限,侧目则见爹爹则在一旁,在那看山边脚下的羊儿走来走去,很是悠闲。这时父亲露出微笑,他一生善良,宅心仁厚,可是他那里知道世上人心险恶,处处皆陷阱?娘亲也与人为善,可是终日劳作,不得温饱,只有辗转世间求活,可是她初心不改,看到苦难的还要伸手援救,她有一颗爱人的心,虽然别人鬼域伎俩,甚而有人嘲笑她的善良。她依旧在恶的世界中坚强!袁承天看娘亲总是那样和蔼,总是助人为乐,可是娘亲哪里知道这世道那容得下你善良?
忽然身后有万千官军追来,口中兀自喊着袁门逆贼,还不授首,更待何时!一时间杀声震天,官军铺天盖地涌来,看情形势要将他们拿杀!情势危殆之极,眼见便杀到眼前。爹爹回看袁承天,问道:“孩儿你怕不怕这狗官兵?”袁承天自来见到清兵残民以逞,而百姓申冤无门,只有枉死街头,无人勘问!所以今日见了这清兵,仰首道:“爹爹,孩儿死且不怕,何惧这些清兵!”爹爹击节道:“好,不愧我袁门中人!咱们这便杀了这些清兵,为天下黎民百姓出了冤气,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娘亲虽与人为善,却从来胆小怕事,可是她虽也懦弱终也刚强,在大是大非面前也决不含乎,从来都不退缩。她握了一下相公的手,意示抉决,因为在这万千清兵面前,他们父子两人岂不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生死关头那有得迟疑,此事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忽然一名清兵首脑挥舞一柄长刀气势汹汹杀来,一马当先,挥刀径向袁承天的爹爹砍去。他见清兵首脑穷凶极恶,见人便杀,可见平常骄横惯了,杀人无算。袁承天见爹爹岿然不动,便跃身而去,挥动手中短刀向那长刀截去。只听呛地一声,竟而将袁承天手中短刀震飞。这人手一探已然拿住了袁承天,不由分说向后掷去,口中大喊:“将这袁门逆贼拿下!”身后清兵如狼似虎将袁承天五花大绑。袁承天口中叫道:“你们这些狗官兵只会残害无辜百姓!”一名清兵冲冲大怒,一个耳光打来,斥道:“反贼,死在眼前,还敢口出忤逆,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袁承天咬牙切齿,想起百多年前家国亡于夷人之手,天下沦陷,天下黎民饱受苦难,流离失所更是常见,可是灾难深重,无以复加。哀哀之可求,上天竟视而不见,以至剃发易服,做了清国百姓,只是这一百多年间反清复明人士从未断绝,因为他们心中总有理想,不会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犹记师父赵相承那年下山带领袁承天拜谒明孝陵,兴之所之挥毫而下,以诗铭志:拜谒明孝陵,春风又见人间事,落花时节清明日。我自笑天为他人,谁人为扫天地事!可见其胸中城府,志在天下!
忽然众清兵拉弓扯箭,有的清兵臂力不够,便不能够拉弓如满月,所以箭羽便射得有限,不能伤害到袁承天爹爹的身体。清兵首脑冲冲大怒,回头斥道:“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他劈手夺过一名清兵手中长弓,拉弓射箭,其后众清兵也为马首是瞻,纷纷拉弓射箭,要射穿他们口中的忤逆乱党。万千羽箭射向袁承天的爹爹。他见情形危殆,劈手夺过一名清兵手中长刀,便挥舞将射来的羽箭拔落,奈何这些羽箭前后衔接,不留给他喘息的机会。终于还是有些许羽箭射中他小腹,前胸、肩臂。这些羽箭竟然涂有巨毒,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袁承天虽被缚,然后他觑准时机,挪移到一旁,手腕一翻,手拿短刀反手一割,绳索尽断,复得自由,便不由得仰天长啸,虽小小年纪,然而却有豪气干云的气势,不逊于他人。他挥刀死命向清兵砍杀过去,心中只一个念头:今日杀贼,快哉快哉!至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忽然他见中箭的爹爹,被清兵首脑砍翻在地,一时血流糊模,不忍直视。他再也顾不得卫护娘亲,挥刀砍杀过去。忽然脚下湿滑,身子悬空,从山崖上堕下,头脑重重撞在一块突兀的石块之上,顿觉生痛,忽有水灌入口中,入口咸咸,不由吐了出来。睁眼只见满天星云,木筏行在茫茫大海之上,原来做了一个梦!然而梦境中的情形如此之真实,仿佛身临其境,现在回想似乎还依稀记得那清兵首脑穷凶极恶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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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筏依旧在海上飘流,似乎漫无目地,也许随波逐流吧!不知为何他总是心痛的难以呼息,有时看一下天空,便觉得此生也许万事皆可抛,唯独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也许喜欢一个人真的难以放弃,虽然不可得,但是依旧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一生事业总成空!想起先祖袁督师,不一样一生为国事业,抗击满洲崛起,可说为国为人侠肝义胆,忠义千秋;——然而天有无妄之灾,竟被奸人所害,以至抱憾于九泉!他一生为国为民,却落得尸骸无存,可说是为悲惨之事。而后崇祯帝城破身死,可说君臣殊途同归,也许地下相逢定当痛哭一场,是天意?是人为?皆不可知?仿佛冥冥之中皆有安排,已非人力所能改变,所谓听人事,看天命!
这日木筏正自海上飘流,袁承天肚子饿得咕咕叫,说不出的难受。他索性平躺在木筏之上,合目暝想,想起以往之事,心事总是感慨良多,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再也不可以回到从前的时候——那时虽沿街乞讨,受人贱视,可是却没有太多的烦恼,虽然衣衫破烂,在大雪地上走路,冰冷彻骨,然而并不心痛,反觉这是上天考验人的意志,所以那时他并不觉得苦;而今行走江湖,身肩袁门少主的重任,方觉世上忧患始多,想要退出却又不能,难道要他看着一众袁门弟子死在清廷的捕杀之中?他诚然做不到,所以他要找出轩辕剑中的秘密,寻出宝藏,以解袁门之需,否则他岂愧对袁门,将来无颜见先祖于地上!他只有砥砺前行,似乎别无他途,谁教他是袁门少主?所以只有忍辱负重,志在匡扶天下!
忽然天空下起细雨,海上朦朦胧胧,似乎起了层雾,让人置身其中似有还无。前面一艘大船正自驶来,因为距离远,看得并不真切,待近了才发现是商船——海外贸易丝绸和茶叶与瓷器的商船。有人眼尖发现了木筏上的袁承天,便命船上水手搭下绳梯让袁承天上来。袁承天待上了大船,便多谢救助之恩。船的主人是位中年男子,他见袁承天气宇不凡,眉眼之间透着霸王之气,便相询缘何落难海上。袁承天不愿多说,便胡乱说些不相干的话。这中年人也不相强,不再多加相问。
这日大船靠岸,船上之人便搬动货物陆续上岸。袁承天多谢这位船主之恩。中年人微微一笑,说大恩不言谢。袁承天上岸,这才得知这座大城乃是江宁府。在明代是为应天府和北顺天府相对应,所谓应天顺人,意思明代江山是顺应天意,所谓天命所归也。清兵占领南应天府后便改为江宁府,显然去除前朝痕迹,让天下民众心归于清国,江山宁固之意。这江宁府是东南一隅最为繁华的大都,古迹名胜甚多,尤以紫金山南麓的明孝陵为最,这里埋葬着洪武大帝朱重八和皇后的陵寝!因为满洲人自认为他们的江山受命于天,非是武力所夺,是接替明代,所以清国皇帝并未对前代皇陵毁坏,反而派人看护,以示他们的江山来得名正言顺,以期拢络汉人之心,打消他们反清复明的念头,只是他们焉小瞧天下有志之士,所以天下依旧风起云涌,可说此起彼伏,搅得皇帝心神难安。尤其让嘉庆皇帝震怒的是复明社乱党竟然勾结朝中太监巧妆打扮混入京城,攻打禁城,险险攻下养心殿,还好大内侍卫闻讯而至,将一干忤逆乱党迫出禁城,更可恨者那复明社首脑丘方绝箭射隆庆门,心有不甘。这是陈年旧事,可是在皇帝心中犹有伤痕,因为这是历朝历代从来未有之事,可说祸生肘腋,禁宫巨变,是为唐宋以来未有之事,所以他深为自责,便自下《罪己诏》,以为自责,向天下臣民请罪,虽是不得已,然而却情出肺腑。他不明白为什么天下有些人依旧心心念念于明室,总是要反清复明,虽屡屡败亡,然而又死灰复燃,让人恼恨之极,却也无法可想!其实他那里知道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比之囚禁于牢笼更为可悲,更为可怜!他没有沦为阶下囚的感觉,身在禁城,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便不可理解,为何天下人悍不畏死!
袁承天来到紫金山南麓,只见丛木森森,山高峻远,虽不及那昆仑山峻极于天,然而却气象万千,威严尽出,一派帝王风范。他不由想起那年师父带他来至明孝陵,祭拜时的情形,而且还在山石下写下一首诗“拜谒明孝陵”,是为春风又见人间事,落花时节清明日。我自笑天为他人,谁人为扫天地事。而今情形仿佛又现眼前,只是山河依旧,故人已非,怎不让人伤心欲绝?
袁承天在明孝陵拜谒已过,心中却想:山河在脚下,人间还沧桑。不知将来何去何从?
这日来至杭州,只见街上士人依旧如往常,有的吟诗歌话,看着他们一个个自以为是,摇头晃脑的模样,便觉心生厌恶。他们歌颂赞美当地长官上司的功绩,多是华而不实,溜须拍马的文章,至于坊间百姓疾苦却一字未提,可说全是些无关痛痒,风华雪夜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