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船舱处转出一个少年,衣衫破旧,面目污浊,正是大船上众水手船夫中幸存的少年。他已快步到了大船的甲板裂处,将一块大木板盖上,用铁钉钉上,海水入船便缓,不至于一时半刻淹没。只是众人喊杀震天价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便抱膝蹲在甲板,看众人厮杀,头脑中不知思想些什么?
这时清心格格走来,猛地一拍这破衣少年肩臂,厉声道:“你是袁承天?”这少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灵出窍,身子趔趄险险跌倒,口中只道:“什么?”清心格格道:“袁承天你不识得?”这破衣少年嗄声道:“他是个小乞丐么?身份低贱,如我一般么?”清心格格甚是失望,心中只以为是袁承天,却然不是,心中喟叹,只恨自己晚来几日,否则便可见上袁大哥一面,而今已然人鬼殊途,再难见上一面!也许只有来生?可是这世上那有来生,那是极其渺茫不可捉摸的事!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思念和辛酸!
海查布听到转头看她,见她神情不属,郁郁寡欢,心事重重,便知她心中依旧放不下她的袁大哥。他心想:这袁承天有什么好?身事卑微,出身低贱,落身草莽,一无是处;怎如自己出身贵胄,爹爹是赫赫威名大将军,将来自己世袭爵位,前途不可限量,那是他袁承天所能比拟,可是这清心格格偏偏执着一念,不死不休,纠缠于此,有何意义?只是这海查布眼中所谓世人皆爱荣华富贵,所谓情之一物,只不过是无足重要,只要荣华当前也就是了!什么家国天下,民族大义全不作想!其实也便是如此,清心格格厌恶他这行为,觉得他很是不堪,难以与袁承天匹敌。人家袁大哥虽然身份低微,可是有颗济世之心,从来义气千秋,所谓不行恶人的道路,不从恶人的计谋,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那怕将来一败涂地也在所不惜!世间多有英雄,古往今来从不少有!
清心格格郁郁走开,心中说不出的落寞,是失望亦是悲伤,原来是自己错会意了!自己是不是思念太深,见到什么人都是可疑,自己是不是入了魔道?她这样自怨自艾!
这破衣少年见清心格格伤心欲绝地走开,亦是长长叹口气,仿佛也会着她难过悲伤,人生世间何其艰难,生非容易死不甘,多少遗恨在人间!
这时白莲花和白碧尘还有白凤城三人互成掎角之势,形动出招便不窘迫,游刃有余,三人配合相得益彰。言在天见形势不妙,一声呼哨,长声说道:“咱们今日势要拿住逆贼,不能让少主颜面无光!”他忽地着地滚进,施展出辰州言家的“僵尸拳”。这“僵尸拳”看似稀松平常,仿佛无害,其实威力厉害,招招暗藏杀人利器,有时一招可以毙人性命,最是厉害无比,是以江湖中人见着他们姓言的便绕道而行,不愿多惹麻烦。这言在天生性残酷,每每杀人无形,而且贪恋功名富贵,屡犯门规。是以掌门师兄言正辰忍无可忍,将其逐出师门,永不听用,由他自生自灭!言在天便对师兄言正辰心生恼恨,心想有一日我头角峥嵘,便是你报应之时。他全不思量自己所做之事伤天害理,反而怪别人无情,天下焉有是理?
白碧尘见这厮拼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法,心想:就凭你这般三脚猫,四门斗的功夫也敢妄自尊大,今日老夫可要替你掌门师兄言正辰清理门户,严惩宵小,否则正义难彰?那些被你无辜害死的冤魂九泉之下也不答应?他挥动蛇杖,尽平生所能要杀这无良之徒。先前他还顾忌官家身份,所以未尽全力,处处忍让,可是人家却不领情,视你为懦弱可欺,是以他不再示弱,心道杀了便杀了,纵然清廷揖拿,也大不了同归于尽,还怕他来着?白碧尘邪气忽生,便无所畏俱,心无所累,便尽情放开手脚,要取他们的性命。白莲花此时已然放弃前嫌,一起同仇敌忾,事要杀敌。正所谓: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其所以为侠义者也!此时复公明、澹台烬、端木雄和言在天四人见白碧尘和白莲花二人已然放开手脚,无所顾忌,便知不妙;——虽然他们身居侍卫之职,武功亦是不弱,可是要拿下他们二人实非易事。
这时海查布大声斥道:“你们这些逆贼,还敢杀官造反不成?”白碧尘挥得蛇杖风雨不透,复公明他们占不到分毫便宜,只有改变攻势,齐向白凤城攻去。因为白凤城失去了左臂,那是在浮烟岛上,傅传书使阴谋诡计,暗算于他,又给他吃下丹药——那是金蚕盅毒,只是他未告诉白凤城,只说是毒药,只要他不说他的行藏,他自会给他解药,否则他便无幸理,只有死路一条。白凤城只有屈服,他倒不惧死,只怕失去赵碧儿,这才是他一生挥不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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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便是失去左臂,运刀为握,便不灵活,对敌之时便力有未逮,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今日今时他们三人应敌,只有他武功不逮,力所难能,处处为人牵制,既便如此,也要全力施为,决不让这干宵小之辈得意忘形,否则岂不有辱门风,自堕威名?傅传书则在船舱并不出来应敌,在他只要两败具伤,他便出来杀人,让他们一个个尸骨无存,他完全不念及江湖同道之谊,更兼白莲花是其娘亲。他竟可以看自己至亲之人死于他人之手,而无动于衷,可见其人心肠何其歹毒不仁!可惜赵相承一生英雄,自认豪杰,谁想竟有此孽子?实是可惜可叹!
好一会儿,他才登上大船甲板,斜斜看他们厮杀,仿佛他们生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于己无关。他这种姿态让不远处清心格格极为震怒,心想:此人毫无仁义道德,毫无心肝,非人哉!可是她又不能出言相劝,在她最好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只是她这想法只是不能,因为此时场中已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势要杀其对方以干罢休,否则决难平息。她只急得只跺脚,可是毫无办法,心想:如果有袁大哥在此,一定有办法制止他们相互残杀争斗,只可惜他已被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师兄给害了,想想便让人气愤难当!她看着傅传书似乎眼中便要喷出火来!
忽然大船猛烈地震动一下,将正在厮杀的众人都颠簸在甲板上,原大船航行触到海底礁石,本来船便进水,这下更加的惨了,海水猛灌而入。众人只有罢手不斗,纷纷跃上船顶。可是海水随既而至,众人正彷徨无着,命不保夕之时,只见远处一只大船驶来。
海查布和复公明他们四人正思量如何应付。这时那大船驶行,只见船首站立一位苗族女子,光颜照人,但是眼神明亮甚是让人心寒。为知为何众人见她心中都是生寒,说不出的可怖!可是这苗族女子却如花开放,亦不是相貌丑陋之人,可是却有种无端冷酷和怪异!
她扬手向他们道:“还还不过来?等死么?”众人当时只顾思索这苗族女子是什么来历?是敌人抑或是朋友,那是不得而知,众人心中栗六不安,可是目下情形只有上她大船,茫茫大海,纵你有天大本领也只有领死,是以众人纷纷跃上她的大船,保其性命,其它事情以后再说。
苗族女子看了一眼白凤城,又转头了白碧尘和白莲花,随后是又看了海查布和他的四大侍卫,最后是那个破衣少年,只见他笨拙地跃上大船,险险抓不住甲板栏杆,要落入大海,还是清心格格伸手抓他上船,不然的话似乎真要跌入大海,喂食鲨鱼!只是清心格格见他衣袖裸处,手臂结实,仿佛是练过武功抑或常年在海上行走,久经风雨侵害所练就的身体。她这念头一闪而过,并在介意。
这苗族女子注视这笨拙举止的少年,伸手向他肩臂按去。这少年双眼茫然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他双肩受力,顺势跌坐在甲板。这下众人都哈哈笑出声来,只有清心格格、赵碧儿和这苗族女子并不觉得好笑。她见众人讥笑这少年,便大声:“这有什么好?你们个个自认英雄好汉,还不是个个如丧家之犬,如不是我你们还能活命?”白碧尘和白莲花向来是性格暴燥,平昔一言不和便动手杀人,何曾受过今日之气。白碧尘道:“你是苗人,我是汉人,你莫要妄自托大,惹得老夫性起一掌毙其性命,有死而已!”白莲花道:“姑娘看你年纪也不大,为何出口伤心,自以为是,行走江湖,谁都有意外之时,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苗族女子听了,仰天大笑道:“看来我救你们是我的错,那好,你们请便吧!”海查布这时霍地站起来,大声道:“这却不能,请客容易送客难。”只见他怒目圆睁,似乎一时半刻便要杀人。这苗族女子非但不怒,反而仰天呵呵笑道:“难道你们还要杀人来着。”这时言在天阴侧侧道:“只要我家少主有令,杀人也无不可,江湖事江湖了。”这苗族女子道:“我白凤凰行走江湖有年,今日竟撞见你们这干牛鬼蛇神!也好,我久居苗疆,少来中土,今日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尊的金蚕盅毒!”她此话一出,众人都怔了怔!尤其白碧尘和白凤城,因为这白凤城身中金蚕蛊毒,有时如平常之人,可是金蚕蛊毒一旦发作起来便面目扭曲,生不如死,痛苦难当,正苦苦寻觅这白凤凰,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所谓吉人自有天相!
白碧尘听这女子便是苗疆降龙洞主白凤凰,种蛊解蛊高手,便语气平和说道:“原来是白洞主,在下白碧尘适才言语多有得罪,还望无怪!”白凤凰看了看这白碧尘,方才盛气凌人,而今语气温和,似乎有求于人。她看了一下白凤城只见他面色不正,手背青筋暴起,而且眼神迷离,便知身中金蚕蛊毒。又看他相貌和白碧尘似是而非,便知内里情况。她笑道:“阁下遮莫便是西域赫赫有名的灵蛇一派的掌门白掌门。”白碧尘道:“不敢,区区贱名何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