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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安军的驻地,便是丰安城。此城在黄河北岸,南面是黄河方便取水,北面便是茫茫沙漠。
从乌兰关前往灵州,则必然要沿着黄河行进,更北面的地方不是戈壁就是荒漠,无法维持行路必须的水源与食物。而前往灵州,则必须要经过丰安城。
这座城池,几乎是横在河西通往灵州的必经之路上。丰安军在此设卡收过路费,弥补军费的不足,某种程度上算是自成体系。
两天之后,方重勇带着麾下三千兵马抵达丰安城。
他们还没过浮桥,就看到数十个朔方军丘八,在浮桥南面的渡口等候着,似乎是为了接引大军渡河而来。
河套地区是朔方军的地盘,银枪孝节军怎么说也有三千人了。这么显眼的目标,要是当地驻军毫无警觉,那才叫真的玩忽职守。
“方节帅,这边请!”
一位身材精瘦的唐军将领走上前来,面色平静的抱拳行礼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不必拘礼,这便入城吧。”
方重勇亦是面色平静的点点头,二人一同走过浮桥。
走在后面的车光倩故意拖慢步子,对穿着军服,假扮成亲兵的阿娜耶低声询问道:“此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方节帅的仇人?你知道他么?”
“仇人?”
阿娜耶一愣,随即摆摆手道:“那怎么可能!如果是仇人,平西郡王肯定啥也不问,直接先宰了再说,这叫先下手为强。边镇兵荒马乱的,还不是他说是啥就是啥,皇帝老儿又看不见。”
阿娜耶在河西长大,一直就是兵荒马乱。边镇杀几個官员,只要保密做得好,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状况她早就见识过不少了。
“那这个……总觉得不太对劲啊。”
车光倩抱起双臂,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丰安城很小,占地就跟汉代的那些边镇古城差不多,压根无法让八千丰安军屯扎在此。
所以所谓驻地,其实是以丰安城为中心,三百士卒为一个营地的模式组合而成军管机构。石墙为主体的丰安城是城堡,以木栅栏围主体,众多互不干涉又彼此连通的营地。
更外围的,则是在此地经商的胡汉商贾。
可以算是一个因陋就简,只保正核心区域防卫的小型城市。
银枪孝节军来到丰安城后,当初在浮桥岸边迎接的那位丰安军军使,就将城内驻军调到城外,将丰安城的防务交给了银枪孝节军,可谓是十分给方重勇面子。
交接防务完成后,方重勇屏退闲杂人等,将那位丰安军军使带到签押房密谈。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看着眼前无精打采的辛云京,方重勇笑眯眯的问道。
“方节帅,某这日子何止是不太好过啊,简直是如同皮球一般,被人踢来踢去的。
其中滋味,不提也罢,一言难尽啊。”
辛云京长叹一声,满肚子牢骚终于可以发出来了!
他在河西已经做到大斗军军使这个位置,原本坐得很舒服的,后来哥舒翰来了,河西又无空缺,他就被安排到幽州静塞军当军使。
这是河西本地关系最后一次发力,静塞军比大斗军实力高了可不止一筹!明显属于升迁。
然而后面又出了变故,中枢背景更强的裴旻来了,担任静塞军军使。辛云京又被安禄山踢到河东岢岚军当军使。然后安思顺调任河东节度使,为了方便安插自己人,辛云京又被踢到朔方军担任丰安军军使。
除了静塞军那一次,其他时候,都是因为辛云京不是“自己人”而被嫌弃,随意安排踢走。
哪怕是在朔方军中,也只是因为丰安军靠近河西走廊,而辛云京是河西本地大户出身,跟那边有些关系,出了事能够说得上话。
要不然他还得继续被人踢皮球。
盛唐时期,边军就是这状况。你说伱能打,其实好多人都能打,真正升迁还是得靠军功说话。要不然就不得不依托人际关系,随波逐流。
你有关系,难道别人就没有么?可是,能靠军功升上去的人,又有多少呢?
这么看来,李国贞“私下”的行为,未必就不是一种“顺水推舟”。打回纥人,这不是大唐的“民意”,但却是朔方军的“民意”。
“当年某便知道方节帅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可以飞黄腾达。
今日回头看去,方节帅战吐蕃,横扫西域,其功绩还是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
终究还是眼拙了。”
辛云京忍不住一阵唏嘘感慨。
他年少之时,自视甚高,认为他这一生就应该是出人头地,光彩夺目的一生!
当年,他是河西最年轻的军使!简直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