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老实点!”
木鹿城外,一个唐军士卒将迟迟不愿离开的老人一脚踹倒在地。他脱离了队伍,如同雕像一般驻足,回望规模庞大的木鹿城,恋恋不舍。
而周遭的木鹿本地人,则完全无视了他。这些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安西远征军士卒的“保护”下,朝着东面的沙丘而去。
看上去沉默而麻木。
“你们先去吧,不要耽误正事。”
方重勇走上前去,对着面前那几个唐军士卒摆了摆手。他将那位老人扶起来,可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起身后,就对着方重勇身上吐了一口痰!
此举激怒了方重勇的亲兵,他们瞬间便冲上去,将这位不知道是何民族,更是不知死活的老人乱刀砍死。
鲜血甚至都溅到方重勇的军服上。
“埋了吧。”
方重勇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多说,更没有责怪自己的亲兵。
如果诅咒可以杀人,方重勇相信自己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对于死人的冒犯,他还是很大度的。
方重勇很清楚,这种仇恨短期内是无法化解的。
不管是唐军也好,还是木鹿城本地人也好,都是各自在说各自的道理。所谓“我之英豪乃敌之仇寇”,矛盾无法调和,就只有用刀说话了。
毕竟,武德也是德行的一种。
假如有一天西域沦陷于吐蕃,那么吐蕃人只会做得更过分。
自从那支来自西亚的大食军残部离开木鹿城后,城内的居民就再也不闹腾了,他们似乎也明白了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方重勇也是各种套路一起用上,总之,就是要把木鹿城从地图上抹掉。
本地人分批次的离开,他们中的一部分,最终将会被唐军带去碎叶镇安置。而剩下的,则会被安置在葱岭以西各小国。
当然了,编户齐民不可能,大部分人的身份,都会沦为奴隶。
类似“掺沙子”的政策,哪怕方重勇带着安西远征军离开西域以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这些不同民族混居的政策,会让这些区域的政治势力持续碎片化,永远都无法形成合力。
木鹿地区的“难民”,曾经的突厥贵族,突骑施部落首领,还有昭武九姓,唐朝边民等等,葱岭以西各国,各类势力盘根错节,他们永远都没办法联合在一起,只能各自抱团取暖。
然后争取大唐的关照,以求在当地混得更好。新建的河中都护府,就是干这事的。看起来是跟安西都护府差不多,实则成本要低很多,并保证短时间内不出问题。
此举将会极大降低大唐在这里的治理成本。毕竟,大唐的核心区域,离葱岭以西真的太远了!
至于更多的,方重勇也没有好办法了,他毕竟不是基哥。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节帅,人撤得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要不要一把火将木鹿城烧了,反正也就剩下個城堡了。”
车光倩走过来抱拳行礼问道。
“烧了吧,要不然木鹿城中那些财帛的去向,可就不好交代了。”
方重勇失笑摇头道。
安西远征军这回可是放开了手脚劫掠的,而且还不用上缴国库。无论怎么说,都要在木鹿城这里做做样子。
杀人放火,光杀人可不行,放火也是必要手续。所谓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多年后就能洗白成仁义之师了。
看到他心情似乎有点惆怅,车光倩小声安慰道:“节帅,木鹿城确实好,但它是大食人用来对付我们的。这样的好东西,便是得不到就要毁掉……”
他以为方重勇是在惋惜这宏伟的木鹿城自此成为废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本节帅不是在担心木鹿城。”
方重勇摇了摇头,看了看挂在城墙上头的夕阳,心中暗暗感慨:
这,大概就是唐军踏足最远的地方,而且,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车光倩不明白,他这一次离开葱岭以西,应该就是永别了。
而不是暂时的分离。
“节帅,无论谁是新天子,他手里都需要一把快刀,才能镇服四方。
节帅不必为朝政而担忧。
无论谁是新天子,没有节帅都镇不住这西域的。”
车光倩不动声色说道。
他的眼光不能说差,只不过是缺乏了“先知”的技能而已。而且作为军人,对于社会变化缺乏了敏锐感知。
任何国家和势力,如果已经开始腐化,那么最后烂的一定是军队。
如果连军队都开始烂了,那么说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大唐的军队还没烂,可是社会基本面已经烂了,传导到军队,只是迟早而已。
“那你可得找几个河北人问一问了。河北人的看法,或许跟你完全不同。
罢了,你去安排一下烧城吧,本节帅也准备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