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没想到焦芳这般高位之人竟然如此直来直去,不由错愕,甚至有些茫然无措。只好磕磕巴巴,干干瘪瘪道“晚辈少不经事,陡然临高位,不免忘乎所以。实乃惭愧。”
焦芳不以为然“人生得意须尽欢。若是不趁着年轻恣意妄为一番,难不成等到了俺这岁数再快意人生?”
郑直有点招架不住。他不晓得是不是人年纪大了都是这么放荡不羁,毕竟类似的话,何鲤鱼也曾经讲过;类似的言行无状,老郑直尤甚。只是当初何鲤鱼存了别样心思;老郑直是虽生犹死。目下焦芳呢?
“俺也扫听了郑解元,这么多年,不等不靠,都是一步一步自个闯出来的。”焦芳自然看出郑直的迷茫“一个人走出来的好啊。这样才走得稳,站得住。可是文武殊途,隔行如隔山。武职固然轻易,可是以郑解元之才,难道真的愿意埋没这一身本事?弃文从武,这一步还是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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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受教。”郑直感觉听错了,对方竟然隐隐有支持他投考文举的意思。可是他一来根本没这实力,二来已经向刘健输诚,如今好不容易有武举会试可以换的一官半职,哪敢食言而肥“若是早拜见少冢宰俺说不得就是另外一番景象。奈何晚辈报考武举已经广为人知,改不了了。”
有些东西按照规则,他不能讲出已经去刘家了。焦芳要是想查尽管查,想来也不会费事。因此郑直找了一个最敷衍的理由搪塞。
“可惜。”焦芳摇摇头“君子一诺重于千金。直隶几十年才终于又出了一位地道的北方解元……”
郑直讪讪不语。他早就听人讲焦芳因为早年的经历,对于南方人极其仇视。心中不由感觉好笑,这位似乎是为了南北方之仇,放弃了家恨,想要推他在举业上继续打脸南方人。关键郑直配吗?想吗?敢吗?
待从焦家告辞已经传来了晨钟之音,不知不觉,焦芳劝了他整整一夜。不管焦芳到底是何打算,郑直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却也保证,回去再加斟酌,算是给了这位少冢宰一个面子。焦芳却并没有不满,似乎对方信心十足,郑直依旧会食言而肥。
可是焦芳真的错了,郑直站的比焦芳矮,却看的比焦芳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郑直这个小人瞄上的是刘家的后代,不是刘健本人。至于焦芳,郑直对这老头却没有一点记恨,甚至还生出了少许感激。旁人都是碍于世俗,随波逐流抬举郑直一二,可是郑直竟然发现焦芳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竟然是认可他的能力。
不管咋讲,目下刘健,焦芳都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他在武举会试的绊脚石已经不存在了。至于张家?武举没有状元这一说。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策论有高有低因人而定,可是马步弓射做不得假。莫讲张家,就是皇帝也插不上手。况且郑直也没有头昏到认为皇后会为他这么一个所谓的‘亲戚’下这么大的本钱。接下来的日子他只要用心武举,每日弓马操练就好。
贺五十扬鞭,马车迅速向着芝麻巷疾驰而去。
焦芳听了焦黄中的禀告,笑了笑“还是太嫩了。”
焦黄中附和一句“父亲讲的是,莫讲俺家本来就不会为了之前的些许不快迁怒于他,就算真的要迁怒,他这番自辱又有何用。”
焦芳看了眼焦黄中,原本准备起身去休息,却又落座“你观郑行俭此举所为何来?”
“自然是自感文举无望,想要另辟蹊径。”焦黄中得了郑直的好处,自然是避重就轻。
“你啊。”焦芳冷笑“这世间有一种人,千万不要得罪,小人。”
“父亲是在效仿当年郭子仪礼遇卢杞的故事?”焦黄中也不是傻子一点就透,却不以为然。“郑家就算想要入阁,怕没有几十年也不可能吧?”
“几十年后,我在哪?你在哪?”焦芳冷笑“人生七十古来,俺不在乎,你也可以不在乎,可是二郎他们呢?”
焦黄中再次认错,奈何郑直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焦黄中根本无法想象如同一个丑角的郑直咋可能操控他的生死。郑宽?在翰林院的人多着呢。哪怕是个状元,也不一定能熬出头。况且他对焦芳既然发现了郑直不妥,不敢紧弄死对方,反而隐隐有推波助澜的更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