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他是把邱天一当作父亲一样看待的。
“我肉身死后,哭得最难过的就是你了,我一直在暗中看着,有那么一两刻,真的想要冲出来,告诉你,其实我并没有死,还在你的身边。”邱天一说着,似乎也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也没有个孩子,能被他真正当成孩子一样去看待的,其实还是他这几个弟子。
“很多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人生可以简单一点,我并不是长生宗的宗主,只是简单的一个教书先生,叫你们写写字,背背文章,该有多好。”
“但是,想起来,我的宿命应该就是如此吧,我在衣怀嵩,我自己的弟子门下隐匿了多年,但是,就在我快要成功之时,偏偏有人要将我揪出来。人啊,各怀鬼胎,相互争斗,我也只好如此了。”
邱天一说着这些,语气之中,仿佛真的带着些唏嘘。
张三福并不愿意再听下去,打断他,说道:“师尊,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请你收手吧,你这条路,走不通的。”
邱天一笑了笑,指了指前方:“那间屋子,就是我曾经和我的爹娘生活的地方,那时候啊,过得很不好,但也很快乐。后来我爹娘死于一场洪水,机缘巧合之下,我和村里几个少年被长生宗选中上了神山。但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场洪水,是天师所引起的,我能够上到神山,只是因为天师觉得有愧于我们几个被大水夺去家人的孩子。”
“于是,已经成为长生宗宗主的我,却对整个长生宗恨得五体投地。”
“老天爷总是极会捉弄人的,我能走到今天,无非世事玩弄于我罢了。但我偏不信命,我还想再挣扎一下。”
说着话,邱天一看向张三福,摘下了那个面罩。
张三福却是呆住了,这张脸,竟然和师尊在世之时,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张三福看见这张脸,内心不由得还是被触动了。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的师尊早已死去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过就是一副带有师尊些许意识的行尸走肉,可直到他看见了这张脸,内心还是有了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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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助为师一臂之力吧,我只是想进入血狱,谁我也不会伤害的,可以吗?”邱天一近乎祈求道。
“你已然有了这种实力,完全可以自己进入到血狱去,为何还一直要求着我们?”正此时,朱洪泉却问道。
邱天一看向朱洪泉,没有回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但张三福却是知道其中原委,虽是将脸转向了朱洪泉,却还是看着邱天一说道:“你有所不知,他如今这般祈求,是因为如今的血狱,早已融进了张七十的血脉,他若强行进入,只怕会彻底将他反噬,从而真正身死道消。唯一能帮助他进入血狱的,只有张七十的至亲之人,而在这世间,只有我和张元元了。”
“我说得对吗?师尊大人!”
邱天一这时才变了脸色,看向张三福,语气带着恨意。
“三福!你忘了你这一身本领,是谁教给你的吗?你忘了你们兄弟潦倒之时,是谁收留你们吗?你忘了当日,我们之间的那种胜似父子的情分了吗?”
张三福未等邱天一说完,当即回道:“我没有忘,正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才劝你收手。可与此同时,我也不会忘记我二哥死得有多惨,忘不了朱洪泉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忘不了我在血狱之下经受了怎样的折磨。当年之事,你真的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吗?八鬼死前,长安总是莫名其妙地死人,八鬼死后,长安还是以同样的方式死人,那些人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你难道也不清楚吗?八鬼,说白了,只是你自己培养出来的一个替你顶罪的本就不存在的人而已,我说得对吗?”
“你明知道血狱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你还是要强行与血狱相融,从那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你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张三福说着,眼泪涌了出来,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情绪这般激动,以至于流下了泪水。
“师恩,我没有忘记。”一番激昂陈词之后,张三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脸上也不再带着那种见到自己崇敬多年的师尊的表情。
“当年,如果你是真的死了,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在我心里,你近乎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你也得知道,这种完美,是你自己亲手打破的。”
张三福语气平缓说着,跪了下来。
朱洪泉也紧跟着跪下。
邱天一眼神冷厉地看着这两个弟子,脸上根本没有身为师尊的表情,而是一种肃杀的恨意。
张三福再不说话,一直叩拜着,将头重重砸向满是杂草和碎石的地面,直到额头满是鲜血。
很久过去,张三福停止叩拜,站了起来,朱洪泉虽没有那种感情在,但额头上同样也有鲜血流下。
“我知道,无论怎样,师恩是还不尽的。这其中,该背负的业果,我会自己承担,但纵容你继续错下去,我真的做不到。接下来,就用剑说话吧。”
张三福说着话,看向邱天一,眼神同样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