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炕上的周志刚坐起身,用他粗糙的手指,点着外孙子的水嫩皮肤,逗弄着:“看你说的,治病救人最重要,再说那都是自家人,有啥接不接的,不是有秉昆在呢嘛。不是我说你啊小言,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客气的毛病一直改不了,总是把自己说的跟外人似的。你是不姓周,那我们谁还挑你了是咋的?”
“是是是,我以后啊,肯定改。”王言转头看着李素华:“大姨,快做饭吧,我大姨夫他们赶了那么久的路,赶紧的吃点喝点,早早的就歇着吧。我大姨夫刚说不是外人,这就等我吃饭了?”
“嘿呀,你说说你这个小子,这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周志刚摆了摆手:“快做饭,快做饭,一会儿啊,咱们爷几个可得好好喝点儿。”
“建业啊,去跟你哥玩去,姨姥给你做好吃的啊。”李素华把孩子的鞋脱了,让他跟坐在炕梢玩玩具的周建华一起:“秉昆,你沏点茶水,把小言拿回来的那个糕点拿上来,你们先垫吧垫吧啊,我这就做饭去。”
陈静赶紧的让王言帮着脱了大衣:“大姨,我帮你忙活忙活。”
“不用,不用,你跟冬梅说说话,都没见过。我跟娟儿忙活就行,都预备好了。”
郝冬梅看了周秉义一眼,赶紧跟着出了屋:“妈,我也帮帮忙,咱们一起说说话。”
女人都出去了,屋里就剩下四个老爷们,还有炕上玩的两个小崽子,以及躺在襁褓中,自己嘟嘴玩的一个刚生下来半年的。
对着周秉义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开位置,王言拖鞋上炕:“大姨夫,你趴着,我给你按摩按摩。大哥按的那两下不好使,还得我这专业的。”
“快得了吧,你都忙一上午了,歇着咱们说说话。”
“没事儿,我忙是忙了点,但是也没多累,你就躺着得吧。”
“这孩子,行,那我就趴着。”周志刚嘴上埋怨着,又哎吆一声趴到了炕上:“小言,这几年呐,家里多亏你了。”
王言手上动作不停:“莪都搬出去两年了,这家都是秉昆两口子操持的。”
“我还不知道他,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周秉昆端着装有大大的泡了茶的搪瓷缸子,以及几个水杯的托盘拿上来:“爸,你这话不对啊,我现在挺可以的,平时都不麻烦言哥的。”
周志刚笑道:“看着了吗?秉义,小言?你们这个弟弟啊,我都没夸他,自己就说自己不错了,这要是夸上两句,那尾巴不得翘上天?”
“那秉昆两口子做的确实好,把咱们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妈照顾的也健健康康,秉昆翘一翘尾巴也是应该。”周秉义笑呵呵的拿着糕点打开给两个孩子分食,眼神有些说不清。
“爸,你听见了吧?我哥说的是公道话。”
周志刚哈哈一笑,没有说话。
虽说都没让他省心,但现在的家,他还是很满意的。二女儿在外面过的还不错,嫁了诗人,生了女儿,教书育人。老儿子当年结婚的事,虽然做的比二女儿还狠,但是找的媳妇确实好,勤俭持家,受苦受累都无所谓,还给老周家生了两个孙子。
还有王言这个大外甥,那是闻名东北的神医,他和老伴借光,都被调养的不错。平日里对这个家,也是帮助颇多。他在外面,那是放心的很。
而之前他在意的旁人的眼光与说法,这都过去两年多近三年了,基本上没人再说他们家怎么怎么样了,早都换了别家的新鲜事。所以到现在,他也算是释怀了。
王言看着周秉义:“大哥,嫂子他爸妈不是平反了吗?安排工作了?”
“还没呢,那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下的,他们怎么上。”
“那倒也是,过年得去看看他们吧?”
周秉义看了看亲爹,点头道:“初一就走。”
“你看我干啥?我还能怪你是咋的?人家的爸妈不也是爸妈吗。”周志刚享受着王言的推拿按摩,偏头看着大儿子:“过去不让见,现在让见了,看看也好。哎,对了,小言呐,等会儿你把以前给我的那个方子,给你大哥再写一份。冬梅她爸妈,岁数也不小了,这些年肯定也是糟了不少罪,给他们也调理调理。秉义,我跟你说,小言那个药老好使了,我们那边的工人,基本上全都喝过。都感谢你呢,小言。”
“大姨夫,这话你说了不下十遍。”
“可不咋地,要不一会儿你翻翻之前往家里寄的信,你看看哪封信里边没有?”周秉昆点头道:“而且我妈早都想到了,当初你回信说我哥给开的药好使,她就想着冬梅姐她爸妈呢。早都让我写信,告诉我大哥了。”
周志刚愣了一下:“还有这事儿呢?”
周秉义点头道:“冬梅她爸妈还写信,让我感谢你们呢。”
“那倒是我疏忽了,当初没想到。还是你妈行啊,考虑的多周到。”周志刚摇头欣慰一笑:“这样,走的时候,你们多带点儿东西过去。我看家里那一堆东西,全是小言拿回来的好东西,这刚才又带过来一大堆,咱们家吃不完,也没人送,给冬梅她爸妈带点儿。”
“这不好吧,那小言拿过来给咱家的,我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