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躬身拱手的赵王迁,郭开嘴角流露出一丝隐蔽的嗤嘲。
——
与此同时。
蜀郡郡治,成都县。
吕不韦依偎在一坨冰块旁,手持一卷缣帛,任由侍女扇着凉风,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庄贾从一尊放置于青铜冰鉴中的木桶内舀出一勺醪糟倒入吕不韦的爵中,无奈提醒:“主上,您都已经看了足足三日了。”
“且先饮些冰醴(醪糟)解暑吧。”
吕不韦接过酒爵一饮而尽。
冰凉清爽的醪糟顺着喉管落入腹中,令得吕不韦愈发舒爽,畅快大笑道:“爱不释手,爱不释手啊!”
“老朽不曾看错长安君。”
“不惧浊臭、不吝骂名,一意孤行以治金汁,终得如此大利万民之物。”
“何谓爱利民?”
“此既为爱利民也!”
“长安君仅此一举,便胜过老朽的万般巧思!”
虽然吕不韦在位期间做出了很多努力、制定了很多策略,但黔首们的日子却也只是好过了些许而已,远远达不到‘爱利民’的标准。
嬴成蟜甚少插手朝政,但仅凭这金汁治粪之策,嬴成蟜就能让天下黔首的日子好过不止一筹。
就更遑论嬴成蟜之前研造的长安纸、长安犁等物件了。
吕不韦颇为感慨的叹道:“老朽,逊长安君远矣!”
庄贾为吕不韦满上醪糟,笑而开口:“长安君灭楚之后便寻得臣的踪迹。”
“臣原本准备北上赵地继续为间,却被长安君强拉硬拽回了大秦。”
“一路上,臣与长安君纵情畅聊,长安君的一句话令臣印象深刻。”
吕不韦好奇的问道:“哦?”
“是什么话?”
庄贾抬头认真的说:“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吕不韦目露不解:“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每个字,吕不韦都认识。
但这些字怎么就组合成了吕不韦根本听不懂的话呢!
庄贾解释道:“长安君以为,万民改变自然、征服自然进而生产粮兵甲布等物的能力,便是生产力。”
“并以为上古、中古、近古、当今之所以在不断前进,就是生产力在不断提高。”
“生产力越高,粮食和布匹也就会越多,万民就能更轻松的吃上饭、穿上衣。”
“而技术,则是第一生产力!”
吕不韦若有所思:“所以长安君方才着力于钻研匠技农耕,研造长安犁、长安纸、金汁治粪之术!”
“在长安君看来,只要提高了所谓生产力,就能达到爱利民的目的?”
这一刻,十六岁之前喜欢游山玩水、钓鱼养花的嬴成蟜在十六岁之后突然一头扎进木料和金汁之中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是因为嬴成蟜喜欢匠技和农耕。
嬴成蟜只是在践行他自己的道!
庄贾却摇了摇头:“臣彼时也是如此询问长安君的。”
“长安君却说,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却不是生产力的全部。”
“国策、律法、道路等等都在影响着生产力。”
“且即便生产力再发展,但若是富者极尽剥削,贫者依旧要为一餐饭、一块瓦而艰难奋斗。”
“然,长安君之能只在于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