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背着那么重的篓子,还能一路健步如飞,在下实在佩服。”
曹希夷翻了个白眼:“陆防御有话直说。”
“子卿看道长举止谈吐,想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娘子,不知是为何出家的?”
曹希夷怔了一下,沉默须臾,缓缓说道:“陆防御不愧是官家身旁的亲事官,眼光锐利……不错,我家祖上世代为官,而我也是耳濡目染,自幼便喜爱诗书,广结金兰,还曾梦想过能当个女官,只可惜女儿身终究是女儿身,读遍万卷诗书也难逃婚约一场。”
“那……既然想做女官,道长可曾好言相劝于令堂……”
曹希夷哼了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执意要我早日出嫁,小道自知拒绝不得,索性便离家出走,上了少室山……何苦锦衣赍粮,一物累己,不如皈依三清,常清常静。”
子卿努力在记忆里寻找朝中群臣的姓氏:“曹家,世代为官……莫非是……曹……”
曹希夷抬手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请陆防御保密……既然出了家,就没甚瓜葛啦,我此番之所以下山云游,也是为了避开找到山上来的家人,顺便攒点钱早受符箓……”
曹希夷说到这里仰头看了看夕阳:“如今天色不早,加上防御有伤在身,我看我们还是找个避风的处所,早些歇息吧。”
“不成不成,时间紧迫,哪有心思休息,赶夜路我有法子。”子卿笑了笑,从怀中掏出虫匣来。
“这是何物……”
子卿用力搓搓手,萤火虫的光晕透过白纱漫了出来:“此物名唤虫匣,是别人赠予我的。”
“照夜清?”曹希夷啧啧称赞,满眼放光:“从哪里捉来这么多的?!照夜清小时候我就常抓来玩!……哎?这虫匣也甚是奇巧,竟能将微小萤光变得那么亮堂。”
曹希夷接过去捧在手里反复把玩,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一时忍不住吟起诗来:“真可谓流光堪在珠玑列,为火不生榆柳中……唉,只可惜虫匣这称呼太过璞朴,不如喻作萤烛更为恰当……”
转而又道:“只是……想来照夜清这等小虫往往活不了几日,便要不停更换灯芯,想要一口气捉住这么多照夜清,得花费多大功夫?”
子卿还未及回答,忽见一道黑影“嗖”地从面前一闪而过,原来竟是曹希夷的那只雕鸮从空中飞扑下来,猛地伸出双爪抓起曹希夷手中的虫匣,迅捷地落在了高高的树梢,随即勾起脖颈,用尖尖的长喙“咚咚”不停敲打着爪下虫匣的外壳。
“长空,恁地没有礼数,抢别人物事!”曹希夷见状着急地大喊。
子卿抬头怪道:“好端端地,它为何这时突然要来与我为难?”
曹希夷思考片刻答道:“对了,它一定是看见你方才与我打斗了,长空可记仇了!”话毕吹起一声急促口哨。
长空不知是听到了口哨还是听懂了言语,立即停止了啄咬,兀自飞落到了曹希夷肩膀上,任凭那虫匣自高空中掉落下来,“啪”的一声摔在了一块岩石上。
白纱似乎摔破了一个口,眼看好多光点从虫匣里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