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老师已离京多时,他老人家叫弟子在此等候,说卢公不久后,必将前来寻他。”
“对了,这里还有一封郑师写给卢公您的信!”
本来捧着书籍,正要去太学听课的学子,此时半步踏出门槛,复又收了回去,自那略带昏暗的木屋内,将一封漆好的信封取出,递给了等候着的卢直。
随后,恭敬躬身一礼后,这才匆匆离去。
只剩下卢直愣神,片刻看了看手中信封,这才发现自己为郑修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其人呐,招呼都不打一声,却早已离泰安而去了。
再加上他的家小都在荆襄之地,更是偏远,此身既已离去泰安,也算是自此无忧。
想来,也不算差。
“罢了,去了就去了吧。”
“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卢直面色复杂。
他又何尝不知,如今的大炎都城泰安,早已是成了龙潭虎穴。
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自己效命于大炎半生,侍奉天子也曾官至九卿,又怎能背信弃义,抛弃大炎四百年江山于不顾?
至于太平道张巨鹿...
卢直面色挣扎不已,良久后他摇了摇头不欲去想,打开了手中信封。
普普通通的信件上,记载着熟悉的字迹:
【卢兄,见字如会面。】
【首先留此信聊表我之歉意,想来我若向你请辞,你应当会阻罢?因此我倒不如先行离去,倒是也省得你来劝阻了。】
【以上只是玩笑之言,其实我此次离去,也是深思熟虑已久。】
【张巨鹿是吾徒,我亲自教出来的弟子,是何性情,所做为何,近十年以来,我对他的关注比起你对他的关注,其实可谓只多不少。】
【你身居庙堂之高,放眼所见未免一叶障目,即使赋闲在家看遍诸地苦楚,但心中的念想,想来也是希望这大炎能再出雄主,整肃山河重拾旧日盛况罢?】
【以往我潜心研究学问,对此并不多做关心,亦是如你这般所想。】
【但待到我收了张巨鹿为徒,这十年以来,我扪心自问,始终都忘却不了那小子曾与我提过的几句话。】
【短短几句,却是如春雷乍响般,每每令我午夜梦回,都难以忘却,甚至致使文心受动。】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世上当真能有人至此乎?若能至于此,岂非是古圣人,百家诸子临世!】
【我不知吾徒张巨鹿,是否如此。】
【但,我想我应该去做点什么,为这片天下,也为了我心中那点尚存的不忍念想。】
【此去不知归期,望公珍重。】
【郑修,留。】
一封信函寥寥百余字,却是叫卢直久久难以回神,半晌才有轻叹之语道出:
“郑修啊郑修,你若欲去,我怎会拦?”
“只是这一场卢直我啊,却是不得不去,不能不去!”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为何如此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