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秦青岚见了赵绾珺。
只是不想这么久,赵绾珺病重至此,脸色着实是不太好。
赵绾珺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时间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虽说不再是秦落求娶她的时候,那少女的模样,可如今也是像极了大家闺秀。
长子秦青岚如今二十有九,而赵绾珺也仅仅是两鬓间有一缕白发。
“青岚回来了,快让娘看看是不是瘦了?”
“母亲不要打趣儿子了。”说着,秦青岚坐到了她身旁。
赵绾珺去床头翻找,最终找出一个小木匣,有巴掌大小,把它小心翼翼包好,又给了秦青岚,道:“明年江湖上的盛会,母家的山庄也会参与,这可以让你们畅通无阻,若是潇晗也要去,可千万别忘了他,娘可不许你偏心。”
秦青岚应了下来,赵绾珺何等玲珑通透,她怎么会不知道秦潇晗都在做着什么事情?就算是她不清楚,也能够猜出来了。
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送秦夜泊离开秦家了。
秦家到底是不是叛国,还是受制于清君门,都已经不重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没有任何余地可以挽回。
“还有啊,娘给你们缝了几件衣裳,待会你给你三弟送过去,也给秦夜泊那小子放好,抽空带给他。”赵绾珺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有嘱咐了许多细碎的事情。
秦潇晗看着下人给赵绾珺烧水煮药,心里已经是有些不知所措。
秦落,想要赵绾珺死。
这些日子,赵绾珺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始终都找不到源头。
而这源头,真是因为这药,与她体质相冲。虽说不会一朝致命,但是长此以往,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
这个药方,是经过赵绾珺信任的人过目的,是没有问题的。可惜体质相冲,而那一味药的用量又是少之又少。
赵绾珺的命,正在一步一步走向终结。
事已至此,早就无药可救了。日日饱受煎熬,反而不如是解脱了去。
要让她解脱了么?秦潇晗闭上双眼,听着这柴火燃烧的爆鸣声,有些难以下手。
那是谁?那是他的母亲!他二哥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生活,他穿的衣裳,赵绾珺总担心旁人做不精细,便是亲力亲为,每一针都是赵绾珺拿着针绣上去的。
最后还是先去见了赵绾珺,秦青岚已经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赵绾珺,依旧是样貌出众,可这白发,着实扎眼。
“你来了?”赵绾珺看上去还是有些开心的,道:“前些日子娘去庙里求了平安符,你日夜在外,娘怕你出事,你可要随身带好了,保佑你平安的。”
“娘,儿子多谢娘了。”秦潇晗声音干哑得厉害,赵绾已经被这个病,折磨的不复往昔了,容貌依旧,却透着说不出的憔悴。
甚至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赵绾珺少女的时候,也是爱极了胭脂水粉,爱极了绸缎的衣裙,也喜欢玛瑙翡翠做的钗子。
那个时候,她才不愿意看到自己人老珠黄。
如今,年纪五十上下的赵绾珺,却是与二十年前几乎别无二般,想必,她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形容枯槁的死去。
可是赵绾珺,她的身子骨,已经慢慢走向了那个地步了,无可挽回。
秦潇晗收下了平安符,小心翼翼贴身收好,那平安符下挂着一串流苏,上面的玉环触手生温,温润得很。
绣工也是十分地工整。
求来这,肯定是不容易的。
当下他也是犹豫不决,真的要母亲,连死去的时候都要变成她最怕的样子么?
救她?不可能的,只要清君门一日不倒,赵绾珺便活不出这一方天地了。秦落爱她么?当然爱她,只是,他要保下的,是整个秦家。
那旁支的秦家人如何办?他们的性命,与赵绾珺的性命,他该怎么取舍?
没有办法取舍的,这便是用一个人的命,去换更多人的命。赵绾珺那般心思玲珑,怎么会不知道为何如此?有人要害她,她却不知道是如何被害的。
称不上绝望,但也足够令人崩溃。
“潇晗也长大了,那盛会,你若是想去,便找你大哥,他若不带你,看怎么收拾他。”
说到底,赵绾珺还是有些偏爱秦潇晗的,毕竟,秦青岚外出游学,秦夜泊离开秦家,而常回来的。只有秦潇晗了。
每次外出,为她带了东西,她都是欢喜得很。
“娘还有什么对儿子说的吗?”秦潇晗大多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这次居然是笑了笑。
赵绾珺想了想,道:“儿啊,人生于天地之间,首先要对得起自己,再是天下苍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可娘觉得,这个义,也是包含了家国情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