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楼牵马的小厮都是养马一道的行家,经过他们手的马有不少都出自【宝驹录】,毫不夸张的说,这里走出去的小厮,随便一位,都能成为当世的养马大家,受各大豪门争抢。
“养马也是一门学问,你别看这些伙计貌不惊人,在这里的工钱也不高……”顾长安随口道。
风雨楼专门负责喂马的小厮,每个月的工钱只有一两而已,包吃住。
在九江府,这点薪酬算得上微薄了。
“即便如此,不知多少穷苦人家挤破了脑袋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马厩里来……”
“在这里镀上一层金,五年期满,出去之后,便是各大豪门争抢的养马大师,那份收入可是比你我的俸禄还高出许多……”顾长安凝声轻叹。
养马斗驹,乃是凉州上层贵族的传统和消遣。
因此,他们每年都会在这上面耗费大量银钱。
风雨楼的马厩虽不起眼,却是整个凉州的养马圣地,多年来,不知培养出多少养马大师。
“他们这里还招人吗?”李末忍不住看了看马厩的方向,下意识地问道。
“想要进风雨楼的马厩,是需要考试的。”
顾长安白了一眼,淡淡道:“而且他们只收十六岁以下的小伙子……”
“……”
刚刚踏入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巨大的壁画,遍布大厅正墙之上。
苍天起风雨,一头白色大蟒于海出,乘着波澜狂舞,与之遥遥相对的乃是一头黑龙,探云而出,缠绕山岳。
天下风云,黑龙白蟒,怒海翻波,江山动摇。
一股乱世悠悠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愧是天下六大名楼之一啊。”李末不由感叹。
“三百年前,黑剑也曾身临此楼……他便坐在最高处,临窗看九江……”
顾长安指着【风雨楼】最上面一层,凝声轻语。
风雨楼,共有七层,最上面一层,却只有一张桌子,临窗而立,不让凡俗。
古往今来,能够登上【风雨楼】最高一层的,屈指可数。
那里平日里也从不开放。
“那时候,黑剑迎面还坐着一个人……与他把酒言欢,坐而论道。”
“谁!?”
“白衣剑仙!”顾长安唇角轻启,吐出了四个字。
随着那个名字在李末耳畔响起,他的目光已然跃起,跳至最高层。
这一刻,他仿佛见到了那日风雨骤起,黑云压城,两个男人临窗而坐,把酒言欢,论道天下。
那种潇洒是入世见红尘,忘却天上仙。
那种气魄是睥睨山与河,谁可称豪杰。
那种情谊是江流石不转,唯有酒与剑。
“黑剑……白衣……”
李末喃喃轻语,不由地眸光恍惚,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老顾,今天这地方还真是来对了……”
“伙计,楼上还有包厢吗?”
顾长安转身询问。
风雨楼的规矩,楼层越高,花销自然也就越大。
若是在大堂内,随便点上几道小菜,不算酒水,也就十几两银子而已,实际上并不算贵,一般饭庄也就这个价钱。
可如果上了楼,进了包厢,仅仅第二层的包厢,最低消费便是三百两银子,还不算酒水。
“客官……”伙计陪着笑,刚要回禀。
“顾长安……这不是顾长安吗?”
就在此时,一阵轻笑声从楼上传了过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顾长安抬头望去,便见一位眉眼风流,衣着富贵的少年公子扶着栏杆,俯瞰下来,身后跟着一帮俊男美女,看样子也多是富贵人家。
“顾临庭!?”
顾长安看见对方,眉头却是不由地挑了一下。
“啧啧……走了这么多年,回来怎么不照应一声?”
“庭公子,这位是谁?也是顾家的少爷吗?”
就在此时,身后一位美艳少女饶有兴趣地俯视着顾长安,娇声询问。
“他虽然也姓顾……却算不上少爷……”
顾临庭随口道:“小时候伺候我读书,练武的时候陪上两手……他可是那群沙包里最抗揍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恍然之色,阵阵轻笑此起彼伏。
北凉顾家,宗脉嫡系的地位自然最高,从小便受到最好的培养。
那些庶出虽然也要学文修武,钻研修炼之道,可大多数都是作为嫡出的伴读陪练从旁伺候。
顾临庭的一句话,便让众人知悉了顾长安的身份。
虽然同样姓顾,可是两者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先前眼中那种敬重之色却是渐渐褪去,转而升起些许不宜察觉的轻慢。
“顾长安……我记得小时候我对你可是不错,每次我吃剩下的丹丸药材,都会想着你……怎么你不告而别,一走便是多年?”
顾临庭靠着栏杆,居高临下,脸上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冷意。
上等阶层对下等阶层的那种威严,那种优越感,那种压迫感呼之欲出。
在他们的眼中,生来便是顾家的人,这辈子便只能留在顾家,庶出的命运是不可更改的。
上面不放话,下面的人便不可心生妄念,否则人人都如顾长安,北凉顾家的荣光何以延续千年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