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可以天下太平,放任这些不会入主中原的贼寇南下牧马也可以天下太平,自然是要选择一个让皇帝感觉最舒适的方式。
至于在这小打小闹之中死去的百姓、丢失的领土、湮灭的尊严等等,和国家名义上的延续、皇帝的盛世荣光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谓“帝王”,仁政爱民是表象,心术手段是皮毛,最重要的是冷酷。弃交趾也好、不看重互市也好,都出自同一个原因。
皇帝不是不懂,他是不想做。
朱予焕习惯性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她沉默良久,像是在思考朱瞻基的话。
但也只有朱予焕自己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有一瞬间,朱予焕想抓起朱瞻基的衣领,告诉他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土木之变、夺门之变、江河日下、国将不国……
朱予焕望着广袤无垠的土地,看着那些一无所知、低头吃草的牛羊,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些牛羊没有分别,只是牛羊什么都不知道,而她知道一切却又什么都不是。当初看到农具的兴奋好像霎那间灰飞烟灭,朱予焕好像改变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直以来笼罩在自己头顶的那片阴云第一次距离她这么近,朱予焕从捉摸不透的黑暗之中分明看到了满满的尸骨,狰狞地冲她伸出了手。
朱予焕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没有乌云,是塞外独有的碧蓝高远,冷风拂过脸颊,她察觉到朱瞻基疑惑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开口道:“焕焕明白。”
自会州回转,花了约莫四日,大军驻扎在喜峰口内,朱瞻基派遣身边的人注意防守,以防这批贼寇还有其他同伙未曾被驱逐。守关指挥早就得知御驾亲临,因此奏报关内有猛虎,多次害人性命,这点小事本是没有上报的必要,指挥特意禀明无非是想找借口邀请朱瞻基亲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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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得胜归来,也不在意守关指挥这点小心思,便带着一众大臣围观,朱予焕自然也跟随在侧。
只见一只猛虎被人团团围住,脚步略有急躁,原本柔顺的皮毛早已经凌乱不堪,可见是被拘束过许久。察觉到有人前来,原本焦躁不安的猛虎立刻伏低了身体,琥珀一般的眼睛在众人之间来回扫视。
众人只当它要扑人,立刻警觉起来,可迟迟不见猛虎有动静,便有人拍起了马屁,道:“看来这大虫也知道陛下天威之重,刚刚还敢咆哮,如今竟然安静似猫。”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附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