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当得起来势汹汹四字。
纵然无话,却使战局一默如雷。
即便是项真的到来,也没有这等声势,并非是项真实力不如吴恏,项真一来,便死了位青矜道友。
虽然青矜道友之死显然有些儿戏,显然是不想玩了,便放水了,可也不是说那一枪的气象不恐怖,即便假手于人,由何肆施展,依旧要他们避其锋芒。
而且青矜道友的让道,也叫庄欢捡了大便宜。
而吴恏一来,那股气象,也使联袂而至的谪仙心生忌惮。
他们有心防备,自然不怵,但也少不了严阵以待。
主要是想着,只要刀不落到自己头上,是不是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灵气。
好似这等存在,一旦露头,不以雷霆手段击杀或者重创一个谪仙,便显得有些跌份。
所以那风头正盛的庄欢此刻以一敌三,首当其冲;还有那在项真手下险死还生的苏枋,最好的软柿子。
这两人,尤为心悸,担心不是被掐头就是被去尾。
一时战局拉开,势同水火,各占半边天象。
吴恏来到‘何肆’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带着几分审视,许久,这才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眼中的师侄,一头赤发焦枯,眉毛底下两窟窿眼,没有眼睛,脸皮也都是破破烂烂的,好像一张透风的纱布。
惨则惨矣,倒是一脸淡然。
吴恏不轻不重道:“怎么不叫人?”
王翡感知到那把藏有何肆斩讫报来刀意的木刀斩讫,当即对来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但也是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吴恏见他拱手,右手血肉耷拉,露出颇梨色掌骨,左手那是一团蠕动的血浆所化,也是没有肌表。
吴恏笑了笑,说道:“我叫吴恏。”
王翡早就消化了何肆的所有记忆,也是没有犹豫,不带惊愕,直接开口,“师伯!”
吴恏笑着纠正道:“是大师伯。”
王翡当即从善如流,改口道:“大师伯!”
吴恏这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他手持木刀斩讫,另一把满是豁口的长刀配在腰间和那酒葫芦撞在一起,老神在在地环视一圈,才说道:“看起来,这边不是很需要我帮忙。”
人屠徐连海倒是不算一视同仁,但连屈正这个“不记名”子弟都能得到一把佩刀大辟,何况是他这个开山弟子?
三师弟曹佘的佩刀原名岁蛇,因为避讳那句“岁在龙蛇”,所以改名为屈龙。
自己腰间这把佩刀名字不怎么响当当,叫做“弃市”。
出自刑人于市,与众弃之。
和大辟的取名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杀人的意思,曾经是人屠徐连海少年时期的佩刀。
王翡拿不准吴恏的性子,只得是按照何肆会做出的反应,挽留道:“大师伯,你看你这,来都来了……”
吴恏含笑点头,好似看到一个玩贼的小辈,神色轻松道:“这话在理,那你一挑一个,我出一刀再走。”
王翡得寸进尺道:“再多出几刀呗。”
吴恏摇头,“差不多了,别贪得无厌啊,老头子借刀,也从不给两刀的,有的甚至一刀都没有,他对你已经是例外了,如今老爷子死了,我这长辈,也就勉为其难照拂你一下,还真当咱们有多亲啊?”
要说上了年岁之人,只要不是人老昏聩,自然不缺一些识人之明,吴恏隐隐觉得眼前的何肆大抵不该悟出人屠一脉的第五刀。
不是说他配与不配,而是说那股意气有些不相合。
雅俗共赏之事终归太少,大多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是冰炭不容的。
不过吴恏也懒得探寻这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同辈之中,他只要负责保全小师弟何三水就好了,起码他是老头子寄予厚望并且和自己走一条路子的。
至于何肆,保他不死就好,但也仅仅只是不死而已,缺胳膊少腿都无妨。
吴恏可不是屈正这等口是心非之人,没本事还搭上自己,他从来表里如一。
王翡闻言一愣,何肆这位大师伯这是话里有话吗?
要说何肆是例外的话?意思是人屠借刀,不止一刀?
那就十分值得咂摸了,本来人屠借给何肆的刀意,是面对曾君和貔貅道人时候施展了第一次,之后被屈正强行打断了,再由宗海和尚出手,敛藏于龙雀大环刀中。
可惜何肆在地下幽都遇到了李且来,在他眼皮子底下用掉了,化作一招连屠蛟党阻击暗流。
王翡瞬间就联系上了何肆曾在豸山遗失的一把小刀,徐连海可是交代过他刀不离身的,还有在梦中和现实都见过的白蝙蝠,那把刀,十有八九就是被那白蝙蝠拾去了。
呵呵,这白蝙蝠如何神异,何肆存疑,王翡却是无惑,只能是曾经得罪了天老爷刘景抟的人。
别看李且来现在牛气冲天,好似独坐瓮天,他只要死在这瓮天之中,下场只会比那白蝙蝠更惨。
这个瓮天,总的来说,并不封闭,却也自给自足,是刘景抟学习化外佛国的六趣轮回模拟其中的四趣组成,即人间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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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蝙蝠,自然是死后投生畜生道的存在,就是不知其中有何渊源了,反正不外乎是触怒了天威之类。
至于为何躲在豸山半山腰的伽蓝洞中,自然是因为药师佛道场,天老爷虽长生久视,但目光还看不到那里。
如此说来,它与现在的何肆倒是同仇敌忾。
那说不定等会儿回豸山就能再见了。
王翡假惺惺问道:“大师伯,你刚从豸山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吴恏说道:“那边一切都好,不必担心,有赵权守着呢,还有你那二师伯,他也难得靠谱一回。”
不待王翡说话,吴恏又是环视周匝,对着那五位凌空的谪仙人朗声问道:“我说,你们就这么干杵着?这是要唱大戏,走流程,等我续完旧再动手吗?”
烛天也是现身,抱胸冷笑道:“你这土着,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吴恏掀唇一笑,对着‘何肆’说道:“嘴贱的来了,那就再送你一刀,不用选,就他了。”
王翡顺杆爬,赶忙道谢。
吴恏看向持枪的项真,问道:“项真老弟,我这不算抢你风头吧?”
项真摇头笑道:“你我之间实力本就难分轩轾,自然算不上抢。”
吴恏笑容却是略显讥讽,“呵呵,得了一把好枪,都敢说和我不相上下了啊,什么时候修《手臂录》的人也变得善假于物了?”
项真笑道:“你要是想要换把好刀,齐大财神爷自然不会不允,哪里需要阴阳怪气我?还不是你不需要。”
吴恏的笑容这才真诚几分,拍了拍腰间弃市,说道:“的确是不需要,但我这把师传的弃市,怎么就算不得好刀了呢?”
项真扫了一眼那遍布缺口的长刀,只觉惨不忍睹,认真说道:“草木凋零,美人迟暮,好刀也有寿命,尤其是在你这种视之不甚惜的人手中,更是昙花一现。”
话赶话说到这里,两人的眼神却是不约而同地投向‘何肆’,他手中的龙雀大环便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古刀,如此历久弥新,倒是罕见,不然人屠一脉传承至今,初祖和二祖的佩刀为何没有传下?
又不是化外的神兵利器,只是些没有灵气灵蕴的凡铁,从诞生之初,便如日出东山,自然有日薄西山的那一天,磨损殆尽,成了记载中的一个名字。
所以当初斩铁楼兵器谱的老冯,二十两黄金便贱卖了这把龙雀大环刀,还觉得是宰猪,自觉加了些添头。
须知例外,总是存在变数。
吴恏对着项真语气淡然道:“我出刀完就走,你玩得开心。”
王翡不露辞色,本来也料到了项真藏拙。
呵呵,在场之人,除了朱全生,戴平,还有那苏枋是竭尽全力的,估计就没有无所保留的。
虽说狮子搏兔,亦使全力,但一群狮子撵一只兔子,难免就要各怀鬼胎,有所防备了。
王翡也不客气,指着那庄欢说道:“还有一刀,大师伯务必留给她,她抢了我的吃食。”
吴恏都不看王翡所指,瞥了一眼‘何肆’本身,毫无芥蒂地问道:“霸道真解是吧,看样子你这是要急不可耐地要吃人啊?”
王翡咧嘴一笑,云淡风轻道:“谪仙高高在上,哪里可能自贱身份和我这等土着同族?自然算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