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光明之下的苟且

是,教宗 覆舟水 1971 字 1个月前

罗贝尔打断了他:“马雷克,你看着我的眼睛,诚实地告诉我,我看起来像一个好人吗?”

“像,在我看来,您就像故事里典型的传道士一样。那一天,换作任何其他人,断然不会让我活着离开摩拉维亚,更不会施加无边的仁慈,还我以自由。”

“那你觉得你自己是个好人吗?”

“在我身边的人看来,只有‘暴徒’二字能概括我的过去。除了宽宏大量的艾伊尼阿斯主教没有因为我的过去而鄙夷我,大部分人了解后都选择了敬而远之。”

基诺申科夫坦率地说道:“但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我做了我想做的——我们想做的——而我也不过模仿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讲道理地夺走了‘敌人’的生命,践踏‘弱者’的尊严。仅仅因为沾染的鲜血比我等贱民的悲歌更加高贵,就令他们感到恐惧——在我看来,有些人比我更像个懦夫。”

“我留你一命,不是因为我认同你,更非觉得你杀得好。”罗贝尔沉声道,“血债血偿是天理,你和你屠戮的贵族之间的仇恨是笔糊涂账,但傻子都看得出来,是谁遭受了更多更长的苦难。让你背负着罪孽去死没有任何意义,仇恨代代相续,这世上不会因此减少一个憎恨的人,也不会因此增加一个宽容的人。可我要的不止一时的痛快,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依然生活在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世界里。

很多年以后,像你一样的人会消失,像我一样的人也不复存在。不是因为被杀,而是世道变了,变得更美好,不再有悲剧戏的主角。我给你改了名字,不代表你和过去的罪孽一刀两断。你还有很多罪要赎,在那之前,你要永远呆在这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我不期待离开这里,不如说,这里的生活很适合我。”

他呵呵一笑,抚摸着脸上新增的一道狰狞的伤痕。

“您知道吗?暴力距离我们这些普通人并不遥远,无论是战乱还是为了争夺水源而斗殴,死亡如影随形,如家常便饭一般。在庄园,如果耕作的不够卖力,随时可能被暴戾的主人用镊子夹断指甲,再被一场高烧夺走性命。”

“感染。”

“什么?”

“天河说过,伤口如果不加清洗,频繁接触肮脏的物品,就会‘感染’某些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生物。”罗贝尔抱着手臂,“住在脏兮兮的窝棚里,指缝里充满黄泥,如果指甲被夹掉,肯定会受到那种生物的感染,若不加救治,以奴隶的体质,难逃一死。”

“听上去简直是恶魔索命的疫病使徒,阿门。”他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姿势标准到连罗贝尔都发自内心的自愧不如。

“我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有些生物的生存就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乃至死亡之上,不能排除人也有这种习性的可能。”

他拍打了基诺申科夫的肩膀:“某些机缘巧合,我结识了两个不凡的存在,他们对人性的憧憬,犹然在我之上。但你是从死人窝爬出来的人,你知道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有些事我也只能交给你来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他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明天,就在这个房间,您会如愿见到那位伯爵殿下。”

“要活的。”罗贝尔提醒道。

基诺申科夫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当然是活的了,不仅如此,还是完整的呢。”

“不要说这种话,你会让我误以为你已经干过让人变得不完整的事了。”

“那种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