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阵闲话,萧琮便说起正事,道:“此次郡主在镇州遇刺,安北都护府怕是有一番震动了。”
像萧琮这样的世家少主,听闻清川郡主遇刺后的最大反应,不会是纠着于主使者是谁,而是这个刺杀事件的影响,谁会从中得利,谁会从中受打击,这些势力的博弈对自己的家族又有何影响,能否规避利害从中得益,等等。
就如这次清川郡主在安北都护府遇刺,不管幕后主使者是何人,安北都护卢融都要引咎请罪,如果只是被圣人责斥“疏于防务,关隘不修”那倒还罢了,若是上升到怀疑他这个安北都护是否称职,那就是要去职了。卢融都脱不了责,袭杀事件发生在忠锐军地面上,忠锐军统军必定是要换人了。
“忠锐军统军江存盛,出身易水江氏,”萧琮缓慢道,“其姊嫁给了卢融的庶弟,江存盛也是卢系的人。”
沈清猗抬了抬眉,“圣人这是要对范阳卢氏出手了?”
范阳卢氏,幽州第一士族,北魏时就是北方一等大姓之一,从北齐时代起已掌握幽州兵权,归附大唐后,历代卢氏家主交迭任职幽燕道兵马总管或安北都护府都护,虽然不是世袭,但卢氏子弟和姻亲子弟在幽燕道和安北都护府中任要职的不少,若将北境军队称为半个“卢家军”,那也是不为过的。
萧琮拿着茶盏,目光深幽的回答沈清猗道:“大唐不会出现第二个河西道。”
沈清猗明了,圣人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兰陵萧氏。所以,卢家的兵权是要开始削弱了。
“不过,卢氏是齐王的妻族……”她沉吟着道,“此次袭杀郡主的主使倒不好说了。”
如果是齐王主使,无论袭杀清川郡主是否成功,范阳卢氏都必然要承担圣人的怒火,这对齐王的势力当然是打击。
“这要看值不值得。”萧琮道,“如果是齐王主使,那就表明清川郡主的份量值得付出范阳卢氏的军权……何况,兵权虽重要,对甲姓世家来讲,却不是最重要的。”
一等大世族最重要的是累积数百年的底蕴,这个底蕴包括子弟、人脉、财富,前二者又是最重要的,只要家族有精英,家族就不会倒下,即使一时低落也只会是前进中的一个低谷。何况,卢氏在幽州经营四百年,其势力盘根错节,即使卢氏重要子弟去职也只是明面上的去职,卢氏在军中的影响力仍然是很大的。之后,若齐王得势,卢氏就能在军中复起。
不过,清川郡主没有死,这对齐王来讲就是弊大于利了,固然皇帝对卢氏的问罪牵连不会那么广,但卢融的安北都护肯定是保不了的,他不上章请罪那就是蠢货,皇帝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沈清猗微微扬眉,清川郡主值得齐王用妻族去换?她问道:“四郎觉得,齐王嫌疑最大?”
萧琮抚着茶盏上的剔刻莲花,沉思了一会,道:“这难说的紧。若郡主在安北都护府遇刺身亡,圣人一怒之下换了卢融,最有可能替任的就是慕容氏。卢氏和慕容氏在安北府和幽燕道向有势力纷争,慕容氏若上任,与卢氏在安北军中的势力必有更激烈的争斗,安北府恐怕短期内难以平静了。安北府不稳,燕周与乌古斯汗国都能得利,如果说这两国合谋,一方出骑兵,一方出高手,联合刺杀清川郡主,也不无可能。”
萧琰疑惑问道:“那前几年郡主在安南都护府、云滇道、安西都护府、东海都护府遇刺,去年又在安东都护府遇刺,这应该不是燕周或乌古斯干的吧?”
她觉得齐王的嫌疑更大。
萧琮放下茶盏,看了她和沈清猗一眼,声音幽幽的道:“因为大唐周边四夷诸国都不希望大唐出现第二个高武。”
萧琰的沈清猗都吃惊的扬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