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回到城里后，马上将盖房的事与晓梅商议了一番。他们计划在年前先收拾好地基，年后再准备材料。崇高的理由是年前实在太忙，顾不上。然而，晓梅的想法却与他相反。晓梅认为必须在年前准备好建材，因为年前的建材价格相对便宜。如果等到年后再购买，春天盖房的人一多，砖瓦梁檩、水泥钢筋、沙子石灰等建材肯定会涨价，那时购买肯定要多花不少冤枉钱。虽然盖房筹钱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但借的钱总是要还的，而且自己手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一分是一分。崇高听后点头称赞，夸晓梅会精打细算。

晓梅在百货门市部也租了两节柜台，年末岁尾生意红火，根本抽不开身去操心购买建材的事，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崇高一个人身上。崇高也是分身乏术，只好请岳父过来帮忙。岳父在城里忙活了二十多天，才将诸事料理妥当，只等年后破土动工。

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转眼间就到了冬天。冬天是庄稼人最为清闲的时节，除了做生意跑买卖的，大多数人几乎无事可做。然而，张卫国承包的食堂却异常忙碌。特别是进入腊月后，结婚、见面、办丧事的包桌特别多，食堂人手紧张，只得请父亲张永福过来帮忙了。

卫国出面承包食堂后，岳桂贤成了名副其实的“内掌柜”。卫国对她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表面上看，啥事都是卫国说了算，但实际上话语权却掌握在岳桂贤手中。张卫国当起了轻松自如的主管，而岳桂贤这个“内掌柜”却并不轻松，她感觉压力山大。五六个人的工资、税收和租赁费等都需要在月头发放，还有水电费、卫生费等各种开支。如果不用心经营，不仅无法盈利，恐怕几千元的投入也会打水漂。这担子搁在谁肩上都会感觉沉甸甸的。

在正式开业前，她考察过几家临街的个体饭店和小吃店。考察的结果让她认识到了自身的优势和劣势。优势之一是供销社食堂的位置比较优越，靠近中心大街；地方也比较宽敞，屋里屋外一齐开桌能容纳一二百人同时就餐，这是所有个体饭店都无法比拟的。如果办酒席，个体饭店内是容不下的，必须将大桌摆在大街上。好天还好，阴天下雨就不行了，而且人来车往，尘土飞扬，饭菜也不卫生。另一个优势是师傅们的厨艺比个体饭店的好。食堂的两位大厨都在全县厨艺大赛中拿过大奖，而个体饭店的大厨要么是刚上锅口的新手，要么是代代传承下来的传统厨艺，要么是厨艺不精的“二把刀”。鲁菜做不好，川菜又不合当地人的口味。此外，食堂的卫生条件也比个体饭店好。总而言之，就是干净。但劣势也很明显，饭菜品种单一，不能满足各类消费人群的需求，只注重开发中高档饭菜，却忽视了对低价位大众饭菜的开发。而且量少价高，经营不灵活，很难适应一般老百姓的消费需求。这都是在没有竞争机制的前提下，独家经营带来的弊端。而个体饭店往往是夫妻店，店面房屋一般是自己家的，起码不用交房租，甚至不用雇大厨，额外的花销较少，因此饭菜价格便宜，经营也比较灵活，大小顾客都能适应，从不欺客，即使是喝一碗普通面条也不惜余力，服务热情周到。

为了迎合一般老百姓的消费需求，岳桂贤决定利用靠近中心大街的区位优势，采取了几条措施：一是早晨也开始营业，包子油条胡辣汤一起上；二是鼓励员工积极招揽客户，扩大经营范围。凡介绍客户过来包桌的人员，介绍人有提成；三是增加饭菜的花色品种，提高饭菜质量，适当降低饭菜价格，改进经营策略，改变服务态度。经过岳桂贤的大胆改革，食堂生意迅速火爆起来。

张永福推开食堂的大门，走进前厅，一切感觉都是那么新鲜。他曾多次踏进这个门槛，坐在雅间里又吃又喝。但那时的食堂属于供销社，卫国只是一个端盘子送菜的服务员，所有的食堂管理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来这里吃饭，要么是公家买单，要么是别人买单，自己无须掏腰包。可如今不同了，儿子承包了食堂，食堂就成了他自家的，他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了。

他一进门就到小卖部拿了一盒“红牡丹”香烟。岳桂贤认识他，知道他是张卫国的父亲。对于他的到来，岳桂贤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张卫国之前就和她商量过，是请他父亲来帮忙的，但岳桂贤对张永福这种不拘小节、一进门就拿烟的行为不太认可；张永福也认识她，知道她是王守成离异的儿媳妇。等张永福走进后厨后，卫国赶紧掏腰包将烟钱补上。两人一起做生意，卫国还是分得清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

张永福走进后厨，拆开香烟递给两位大厨。刘、王两位大厨他早就认识，此时他们正忙着上笼蒸菜，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抽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又各自忙去了。张永福只好把两支烟放回烟盒，心里有些烦闷。其实，大厨们并非不抽烟，只是岳桂贤早就叮嘱过，操作间内不允许抽烟，否则会被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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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张卫国走了进来，看到父亲在抽烟，皱了皱眉说：“爸，你出来一下。”

“嗯。”张永福应了一声，走出后厨，问道，“爸来了，你有啥事儿？”

“你去把那些盘子碗刷一下吧！”张卫国指了指大棚底下的那些盘子碗。张永福看了看那一大盆沾满油渍的盘子碗，不禁皱起眉头，心想自己在家可从没干过这些活。但听了儿子的安排，也只好照做，问道：“这么油，怎么刷？”

“水箱里有热水，用热水烫一下。”张卫国指了指热水箱。张永福只好蹲下身子刷起碗来。这时，早起卖早点的三位男女服务员已经收工，正坐在前厅的沙发上休息。张永福心里犯嘀咕，这也不忙啊，还有人闲着，咋就非得让自己来遭这罪呢？等他把所有的盘子碗都洗刷干净，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了，刚想坐下抽口烟歇歇，岳桂贤又过来对他说：“叔，你去屋里把桌椅板凳收拾一下吧，十个人一桌，一共十五桌。”

“哎，我抽根烟就去收拾。顺便问一下，他们怎么那么清闲，厨房里没活了？”张永福指着坐在前厅闲聊的员工问道。岳桂贤知道他刷碗很累，看到有人在闲聊，心里肯定不平衡，于是笑着解释道：“叔，他们凌晨三四点就起床了，做稀饭、包包子、炸油条，刚刚卖完，得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下。等会儿有客人来了，他们又得忙起来。叔，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吧！”

岳桂贤说完就走了。张永福听了，心里很不爽，暗想，你算哪根葱，竟敢指挥老子干活，老子是来帮儿子的，可不是来帮你的！过了一会儿，张卫国买菜回来，看到父亲坐在凳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地上扔了四五个烟头，笑着说：“爸，别抽了，快去收拾房间吧，包桌的客人马上要来了。”

张永福听了，这才走向客房。这时，刚才在前厅闲聊的三位员工也分别进房间开始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