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峰高耸入云,唯一的登山之法便是自山顶垂至山底的一条比手臂更粗壮的藤蔓。以藤蔓借力,黄伊榕轻轻巧巧地纵身向上飞跃。
因峰顶陡峭、山石坚硬,且常年被冰雪覆盖,不宜建屋搭瓦,故黄伊榕师徒二人的居所选址在云雾缭绕的半山之间。山涧的清泉潺潺而下,在山腰处汇成一潭碧绿色的清池。一幢四层高的阁楼倚池而建,琉璃瓦映衬着落日的红霞。蜿蜒曲折的朱红色回廊向西北面延伸,连接着西面及北面的另外两片屋宇廊坊。
临池的这座“水渊阁”乃是一座观景楼。西面两进两出的院落共设一十四间大小不一的石砌屋舍,分别是黄伊榕的书房、练功房、兵器库、药草间、杂物间、炊事房、膳厅、茶室、沐浴间、卧室,以及形同虚设的“会客厅”及两间“客房”,还有一间便是与她的卧室毗邻而建的、因救郭旭扬而亡故的红狐狸“红红”的独屋。北面的地势较西面更高更阔,坐北朝南的楼宇群较西面的院落更大一倍有余,乃是黄伊榕的师父日常所在之处。
除此之外,东面及南面的山岩开凿处,或高或低地分别设有丹药房、演武场、对弈亭、藏书阁、观星台及问天坛。
在这荒山森野的高处,仅仅只有两个人所居住的地方,这番堪比豪门显贵的建筑殿堂,若是外人看到,定会痴痴地感叹一句:“真是壮观得不得了!”
黄伊榕整了整衣衫妆容,小心翼翼地轻步向北面行去。她握起门环正想叩响紧闭的大门,她的师父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在外面野了这么久,舍得回来了?”
黄伊榕吓得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师……师父。”她对师父抱拳躬身,弯腰至膝,“徒儿回来晚了,让师父您老人家担心。徒儿……徒儿甘愿受罚!”
黄伊榕跟前之人一袭紧身窄袖束腰长袍,外罩一件深青色丝质披褂。她的师父五十有二,虽只是天命之年,却已是须发皆白,不掺杂一根黑发的满头银丝中规中矩地被一枚浅草色泽的绿珀簪牢牢束起。他天庭宽阔,鼻梁直挺,颧骨微高,略微泛黄的面色上,除了眼睑下方有两道深纹之外,面相上倒显得颇为年轻,像是三十出头的青壮年。他的眼神如蔚蓝天空下的一片绿沼,闪耀着初夏日光炫亮的倒影,却暗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潭深渊。
师父的眸中掠过一丝异样,“进来吧,我不罚你。”
师父推门而入,黄伊榕低头跟在身后。她原以为师父会带她入“正堂”,却不料师父走进了“膳厅”。
“肚子饿了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师父坐在餐桌前,将一盘清蒸河鲈推到黄伊榕的面前,“我手艺不好,凑合着吃吧。”
“师父……我……”黄伊榕的眼眶有些湿润,手足无措地杵在当地,不敢坐下与师父同桌就食。
“坐下,吃饭!”师父的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命令,隐隐地还带着一丝愠怒。
“是。”黄伊榕颤巍巍地斜坐在凳子的一角,“师父,我们……”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不是么?”
黄伊榕终于忍不住滚下两滴泪水,“师父,徒儿不肖,让您、让您……”她此刻百感交集,说不出自己“不肖”在何处?也不知为何眼泪会止不住的流。
“你没有不肖,倒是我让你受苦了。”师父轻叹一声,“食不言、寝不语。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