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着心中阴霾的裴世矩缓缓走在小道上,一旁的李善颇有兴致的左顾右盼,时不时还问上几个问题,即使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也依旧兴致勃勃。
一直走到屋内,裴世矩挥手让仆役退下,径直问道:“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仁智宫事变,虽然锅没正儿八经的砸在东宫的头上,但从事后李渊的处置来看,秦王一脉大获全胜,还剔除了个有异心的封伦,而东宫一脉大败,几近无法维系。
而这样的变化,全都是因为魏嗣王李怀仁,所以裴世矩才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这句话。
“裴公无礼。”李善笑容可掬的说:“不论立场,在下虽是晚辈,却也列入宗室,爵封嗣王,递帖上门,居然连茶水都没有吗?”
裴世矩嗤笑道:“你我之间,何故虚饰?”
李善哈哈笑道:“如今东宫势微,太子不稳,俨然有被废之态,但裴公名扬天下数十年,晚辈欲见前辈有何回春妙手。”
裴世矩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但随即展颜笑道:“你是如何得知是七月十五?”
“就算你凑巧窥见桥公山出长安,也难以断定其去向……但你能肯定他是去仁智宫举告!”
“你不会与齐王亦暗中勾结吧?”
“哈哈哈,裴公说笑了。”李善大笑摇头,“此事难道裴公不知吗?”
“嗯?”
“晚辈遣派亲卫往仁智宫,探望陛下并岳父大人,却在沮原桥被伏击……”
“好了,这等话不用再说了!”
“千真万确。”
“那就将窜回庄子的亲卫交出来,老夫倒要看看他三木之下,会不会改口!”裴世矩冷笑道:“其心可诛!”
“裴公说甚么?”
“你早知仁智宫事变……嗯,你未必知道杨文干会起兵,但当是时,你知道只可能是杨文干。”裴世矩整理思路,缓缓道:“你知晓封伦可能背叛秦王,甚至你可能都知晓封伦与齐王勾结,所以当初你才会调杨文干转陇州总管……”
“早知有人谋逆,不举告,却提前脱身,在关键时刻才率兵来援,得擎天救驾大功,将陛下、秦王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怀仁,如此手段,老夫亦要叹服!”
“但在君上观之,难道不是其心可诛吗?”
李善脸上笑容不变,他知道自己的谋划能瞒过很多很多人,有凌敬帮忙,就算是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也看不出什么疑点,但一定瞒不过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没办法,人家看自己的眼神本就带着无穷的猜疑。
“裴公若是早生千年,说不定是个家呢。”
“你是暗讽老夫品行不端吗?”
“此言何意?”
“家,只有品行不端的人才会去做。”
“哈哈哈。”李善心想这个观点后世倒是没听说过,“只是裴公无端猜疑罢了,凤凰谷内外,何人不知魏嗣王情义深重。”
裴世矩怔了怔,点头道:“不论你我敌对立场,你李怀仁的确堪称情义深重。”
“噢?”
“若是他人,必然以为你调薛万彻转代州别驾,是为了东宫少一员可能在关键时刻有大用的猛将。”裴世矩叹道:“但老夫知晓,不过仿魏玄成故例。”
“是啊。”李善嘿然道:“此二人虽分立文武,为太子心腹,但均当为名臣名将,晚辈只是公私两便罢了。”
裴世矩微微蹙眉,“秦王殿下如此有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