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黎玉衡，只能走过去，学着爷爷以前安慰她的样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黎玉衡渐渐平复了下来，接过若梅递过来的手帕，略带歉意地说：“让你看笑话了，孩子。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

若兰打来了一盆水，服侍黎玉衡洗了脸，若梅又端上茶来，黎玉衡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

“我爹爹发现密道被堵，转身就要往回走，却听后面的人来报，说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我爹爹立刻就明白了，历哀帝就没想让钦天监黎家任何一个人活着，他要让我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黎玉衡的手指绞着手帕，说的越来越轻：“火把从外面被扔了进来，爹爹赶紧抱着我往观星台最高处跑。到了最上面，爹爹看到火已经烧上来了。他往下一看，看到了汪内侍从远处跑来，观星台下又铺满了尸体。他抓住我的肩膀，对我说：’玉衡，不要怕，汪内侍来了，下去以后你就跟他走。要听话，要乖，一定要跟汪内侍跑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头！’”

“我吓坏了，抱着爹爹不肯走。爹爹只能把我从他身上硬扯下来，拖到台阶旁边，硬推了出去。我吓得哇哇大哭，爹爹又把我抱了回来，紧紧地抱着我，说：’忘了你皇帝伯伯吧，就是他要杀我们的。千万不要回去找他，他或者他的后人，绝对不可以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记住没有！’”

“我只能点点头，爹爹又把我推出了台阶。他往下一看，汪内侍已经快到观星台下面了。他对我一笑，说：’去吧，孩子。去找汪内侍。不要回头，快走！要活下去，孩子！要活下去！’说完，爹爹就把我的手扯开，任由我落下了观星台。”

黎玉衡紧紧地握着杯子，仿佛那就是黎监正的手。她愣了好一会，才继续说：“落下去后，我摔在了死人堆里，眼前发黑，脑袋发懵，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汪内侍已经抱着我在逃命了。”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说：“汪内侍这个人啊……心眼太实。他刚来进宫的时候，因为太老实，谁都能欺负他。后来有一次，他在被人抽鞭子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帮他说了两句话，又求皇帝伯伯……历哀帝，给他换了个师傅。他的日子好过起来了，就一直对我很好，但凡我进宫的日子，一定是他来伺候。那次，也是他半路跑了出来，才救到了我。”

黎玉衡喝了一口茶，说：“再后来……再后来，你见过汪内侍，他应该告诉过你的，对吧。”

黎明曜点点头，说：“是的，汪内侍告诉过我。外祖母和今上就这么熟悉起来了，一起读书，一起习武。然后……”

“然后，就有了心昴。”黎玉衡笑着替她把话说完，黎明曜红了脸，点点头。黎玉衡长叹一口气，说：“我和他，真的是……一言难尽。”

黎明曜实在没忍住，问黎玉衡：“外祖母，为什么今上想把你留在身边，不是封妃封嫔，而是封你做定国将军呢？女人入宫，和女人参政，怎么看都是后者难度更大一些吧？”

黎玉衡一笑，说：“熤晗和我提过，想纳我入宫。但是那时，他已经有皇后了。以我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封个贵妃，屈居人下，每天看着别人的眉高眼低，做小低伏，等着他来宠幸我呢？我此生，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人。”

“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一出，封你做定国将军？”黎明曜笑着问道。

黎玉衡也笑了，说：“你不知道，为了我不肯进宫，他和我生了好大一场气！但是后来，实在没办法，拗不过我，只得另想办法。最后，他问我要不要认作他的义妹，记在太祖皇帝名下，做长公主，我也拒绝了，说这样有违人伦，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他恼了好几天，头发掉了一大把，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封我做定国将军。”

黎玉衡哈哈一笑，说：“还记得那天他来找我，告诉我他想出来的办法，我正在害喜，一百个不舒服，就让他自己看着办。结果，你猜这么着！他不但给我安排了职位，还给我安排了一个夫君！你说气人不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