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曜递上一块手帕给老乞丐，等他平静下来，慢慢说道：“汪公公，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老乞丐用手帕抹着眼泪说：“三十年？四十年？还是五十年？太久了，太久了，我已经老了，不记得了。”黎明曜弯下腰又说：“汪公公，你抬头再看看我，可是你记忆中的黎将军？年龄是不是对不上了？”老乞丐抬头，疑惑地说：“将军，黎将军，没错，就是你啊。老奴怎么会不认识你？”

黎明曜直起身，笑着说：“汪公公，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可能还是这个样子。汪公公，我是黎将军的外孙女，真的不是黎将军本人。”老乞丐迷茫地瞪大了眼睛，说：“对，对，将军结婚了，生了孩子，是一个女孩儿。对对，百日贺礼还是老奴去送的！今上可高兴了，送了好多东西给将军呢！”

黎明曜说：“那是我娘。汪公公，你再想，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孩儿？”老乞丐突然抓着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声喊着：“今上生气了！今上生气了！生了好大的气！黎将军你快跑！今上会杀了你的！你快跑！快跑！”

辛夷赶紧把黎明曜往后拉，离疯疯癫癫的老乞丐远一点。店主已经把一根木棒拿在了手里，温行也挡在了黎明曜前面，看着老乞丐。黎明曜拨开众人来到老乞丐面前，弯腰说：“汪公公，别担心了。我回来了，以后就会好起来的。我给你找间房子，你先住下，后面我们再慢慢商量，好好过日子，可好？”老乞丐缓缓松开抓着头发的手指，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黎明曜，说：“老奴就知道将军是疼老奴的！老奴就知道，将军舍不得老奴的！老奴给将军磕头了！”说着就开始磕头，碰地有声。

黎明曜赶紧让老乞丐起来，跟温行商量把老乞丐带回家洗澡，再安排一间客房给他住下。温行为难地说：“要不，让他去澡堂子里面洗，再找个客栈住下吧。现在带他回家，只怕大哥大嫂要不高兴的。”黎明曜想了一想，觉得温行说的有道理，就拜托温行帮她去办了。

老乞丐捏着黎明曜的手绢不肯放，说是一定要拿着黎将军的东西才放心。黎明曜索性送给他了。温行让黎明曜先回家，后续他来处理就好。

晚上，温行回来了，说已经安排老乞丐洗了澡，在一间客栈住下了。温行说：“别看老乞丐白天看着又脏又臭的，洗干净换了衣服，倒真有点宫人的样子，一举一动活脱脱就是个内侍，说不定他没胡说呢。”黎明曜说：“明天还要拜托二哥哥带我去见他，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呢。”

温行顿了顿，说：“也不是不行。明天我来安排一下吧。”黎明曜谢过温行，又拿出辛夷绣的一双袜子，用自己的名义送温行。温行笑着说：“半年不见，妹妹绣工见长啊，已经和辛夷的功夫不相上下了。”黎明曜也笑道：“我那绣活哪敢拿出来见人啊。这是我拜托丁香做的裁剪，花是辛夷绣的。”

温行突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什么时候，妹妹能亲手给我绣一幅就好了。”黎明曜后退半步，说：“那你且等着了，估计我这辈子都赶不上你手里这幅作品了。”温行哈哈一笑，收下袜子告辞离去。

晚上，黎明曜坐在灯下翻着那套《历史》，脑子里循环播放着白天那位老乞丐说的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传颂了五十多年的京城黎氏殉主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蓄意谋杀。

黎明曜分析着老乞丐的话，猜想应该是当时的钦天监黎监正想要殉主，所以用搬运东西为借口，把京城黎氏所有人都骗到了观星楼上，再从外面锁上门，放火把大家烧死的。不知道是谁把黎玉衡从观星台上扔了下来，亦或者她自己爬了下来，遇到了汪公公，才保住一命。

黎明曜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黎监正的这种行为。突然，一个惊人的念头从黎明曜脑海中跳了出来：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如果大家都被黎监正骗进了观星楼，那，锁门的又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