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险了唛?”朱大成问。
“已不复当年凶险。”傅哥文绉绉地说。
“为啥子唻?”朱大成道。
“礁石炸掉了嘛。”傅哥又用夹烟的二指禅一指,“看前面,那就是兵书宝剑峡。看那块石头,是不是像宝剑?”
轮船一边前进,傅哥一边解说,又经过了灯影峡和黄牛峡。可傅哥正讲着,来了个船员把傅哥叫走了。于是,轮船又经过一个又一个方自归、朱大成不知道名字的峡,到了将来要修建三峡大坝的地方——宜昌。
三峡这一段水路很长,方自归站得腿都酸了,对风景也产生了审美疲劳。快到宜昌时,方自归甚至感到失望。
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方自归正失望着,葛洲坝到了。一级一级过船闸的时候,方自归觉得非常壮观,看来科技改变世界,势不可挡,未来的三峡大坝,必定别有一番气象。
吃过晚饭后,看落日余晖,朱大成和方自归把躺椅搬到最高一层甲板上去,吹吹风,吹吹牛。
“我感觉挺失望的,三峡没有我想象中漂亮。”方自归说。
“硬是。”朱大成道。
“我们小学课文里写,三峡多么多么旖旎壮丽。是课文太夸张?还是我品味有问题?”
“写文章嘛,多少有些夸张。”
“中国人写文章,历来喜欢夸大。这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还有什么夸张的例子?”
“比如,百家争鸣。”方自归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躺椅里,“自古以来就说什么‘百家争鸣’,可是我板着指头数一数,儒墨道法名这些,最多十家而已,怎么就诸子百家了呢?这不是自古以来都在说大话吗?可见中国书是不可信的。哲学有很多流派,我越来越觉得,我属于怀疑主义这一派。”
朱大成笑道:“那你一天到晚都怀疑些什么?”
方自归严肃地说:“主要是两个问题。我到底有没有来生?中华到底能不能振兴?”
星光下,江水上,方自归睡在躺椅上怀疑着人生,在微微摇晃的轮船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