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目露悲悯,口中叹息:“岁大饥,人相食。百姓卖儿卖女,甚至是互相为食,这都没有活路。因为让他们活不下去的,不仅仅是田地荒芜,颗粒无收,更多的,还是那些无时无刻不发生的人为灾难!
怒仙前辈,此天下,从来不仅仅是宗派天下,亦或是皇朝天下,而更应当是百姓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倘若凡人尽灭,只余宗派、只余修士在此九州,那九州,还能是人族之九州么?便是那些最低等的妖类见了,只怕都要笑话人间无人罢。
妖类尚且知晓繁衍族群,而我等人族天生灵智,又岂能自甘亡族灭种?
国朝若不制定律法,建立城邦,百姓如何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国朝若不封赏各界,广邀天下贤士,九州万万城邦,又当如何治理,如何运转?
天之巅的那个声音,若是不够响亮,世间混战再起,我等又如何对得起先祖筚路蓝缕,呕心沥血,开辟新朝?
天下贤士皆在宗派,怒仙前辈所言,分化宗派构架,使宗门修士皆为朝廷食禄,朕敢认!
却也不敢认!”
周皇说至动情处,语气渐渐从平淡转为激昂,隐忍的、激昂的、却又是委屈的。
怒仙原本满是讥诮的脸上亦不由得多了几分动容,他沉默着,任由周皇滔滔不绝,却是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周皇声声恳切道:“敢问怒仙前辈,倘若不广邀各宗贤能入朝,国朝又当如何治理天下?难不成还如当初,任由各宗混战?或为道统,或为资源,或为信仰?
天下熙熙,若是高声者无数,资源又当如何分配?善恶又当如何裁定?
史书血泪,早已留下印痕。若以人治天下者,则天下必将大乱。国朝制定律法,既约束官员,亦约束修士,也约束宗派,更约束百姓,此法以法治天下!
法治天下,方才是真正长久之道。
怒仙前辈,国朝调遣宗派,亦是依法而行。请看如今九州人口,浩浩荡荡,亿亿万万!从上至下,无不奉法而行。
如此,亦何尝不算是与宗派共天下?”
怒仙哑然无语。
看着眼前神光高炽,慷慨激昂的周皇,怒仙的目光不由自主恍惚了一瞬。
他想起了八百多年前的那个年轻人,想起了那时的他,是如何三步一顿,叩首上昆仑。
又是如何完成种种不可思议之创举,最后撞响昆仑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