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地界有三座木门,皆已是腐朽,前头各摆起几枚物件。
头一道木门外,摆起方桌案,上头搁有枚两掌长短镶玉裹金的马儿,雕匠技艺极高,将个寻常马匹雕得活灵活现,翠玉为目,黄瑙为鬃,两蹄离地,气势极足,不过怪异之处乃是这马儿头生鹿角。一旁尚有尾红鱼,神态亦是灵动,只不过肋生双翅,于是瞧来相当古怪。
第二道木门外并无桌案,反而是有钺槊两柄长兵立与门前,且搁起身铁甲,不晓得在此放过几多年月,可无论如何瞧来,铁甲光寒,槊钺刃锋,虽是尘灰尽染,但分明并非是寻常物件。
相比于前两道木门,第三道木门则更是腐朽,不消推门,凭身旁流萤通体微末青光,都可瞧着木门枯朽大半,已是遮不住去路,唯有道极长极宽大路,不知去向何处。
云仲很是有些不知所措,双眉拧紧朝那三道门看去,径直走到头一扇面前放有马匹鱼儿金塑的桌案,挠挠发髻左右观瞧一阵,却是许久不曾瞧出门道来,倒是有心占去些便宜,将这两枚看似便相当值钱的物件收入囊中,不过仔细想过一阵,还是摇头叹气,未曾伸手。虽说是不知谁人搁置在此,但也算有主的物件,更何况这三道木门前所放物件并不相同,凭云仲想来,大抵便是依这三道门前的物件择选,倘若是不假思索,没准便是自断后路,再想找寻出条坦途,多半要再耗费许多周章。
递出一刀的黄须汉,大抵也正是那位走云川上的黄须翁,既是如此,也无甚道理要害自个儿,既是劈出条极深极深的沟壑来,便不妨沿路而去,权当是尝试一番。
南公山山巅。
盛夏时热潮尚未褪去,反而是连番倾盆雨,浇到深山之中,蒸腾至起,怎么都觉得通体潮气奇重,尚不如日头高悬晒得面皮生红,不过这话搁在无雨时,大抵又是会怪罪天公,为何多日不落雨,也不知是家中代代相传,还是生来天赋异禀,从幼时里许多人都晓得理要占全,利要攥紧这等事,前朝今世,总是难有变改。
立身山巅上的吴霜今日难得拾掇拾掇屋舍,却是由打衣物里头翻出一枚铜钱,仔细回想多半日,才是想起当初由小镇中离去前夕,那位枯瘦身高的先生曾经冒挨自家夫人敲后脑的严苛家法,送给自个儿三枚铜钱,当初被那位使大戟的五绝偷袭得手,用去一枚,云仲走江湖时身负重创,再用去一枚,唯独剩下这一枚,安安稳稳躺到吴霜手心之中,显得相当古旧。
近来山间无人,颜贾清更是指望不上,终日忙着山下学堂中指点学生,偶尔早归,也是总要将自个儿喝得酩酊大醉,早早歇下,似乎少了那尾黄龙,颜贾清酒量也是与日俱减,已然是萎靡到还未等吴霜起兴,便已是醉倒。
大概也是出于此,吴霜近日以来时常是不由自主想起些旧事,尤其是端详这枚铜钱,总能想起那位穷酸教书先生的一张老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