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探问

覆汉 榴弹怕水 3100 字 2个月前

“非是我前倨后恭,而是就事论事。”公孙珣不以为然道。“当日我瞧不起诸位,是因为我将要远赴边疆,为国死战,而诸位却只是风花雪月,美酒仙音,那时自然会视诸位为无物。而今日,我再来此处,诸位虽然还是美酒仙音,却无人不心忧国事,哀叹时局……如今局面,虽然是同一批人,却也值得我赞一声高洁之士了!”

蔡邕闻言忍不住一声感叹:“文琪说的好啊!国事艰难,妖孽频出,我辈儒生文士着实难再静下心来,抚素琴阅金经了。”

堂中也是一时寂静无语。

俄而,居然有人遮面而泣。

“诸位。”公孙珣盯着那哭泣之人,不由冷笑。“我刚刚夸赞你们心忧国事,不负名士之身,你们转眼就作出如此行径,真是让我瞧不起……既然你们都知道国家艰难,那为什么不去想着为国家和时局尽一份力,反而在这里遮面啜泣呢?莫非以为这么哭上几次,便能把那些祸国之人给哭死不成?!”

“文琪不必激我们了。”上首坐着的蔡邕忽然捻须苦笑道。“我晓得你此来是做什么的了……这些日子,你与御史台王允王子师田丰田元皓等人来往甚密,定然是受他们所托来我们这里试探询问,对不对?”

公孙珣不置可否。

“你回去告诉王子师好了。”蔡邕忽然正色言道。“我辈虽然没有位居台谏,但国家到了这个份上,也绝不会顾惜自己的位阶与太平的!”话到此处,这蔡伯喈又不禁微微叹气。“过了年我就四十六了,却一事无成,被天子任命为议郎已经快两年,却也只是坐而空谈……如此,又怎么会置国事而不顾呢?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我辈必然会痛斥时弊,直言国事!”

公孙珣一言不发,当即起身行礼,告辞而走。

而走出门来,公孙珣却发现居然有人早早的等在门前了:“阿范那边如此利索吗?”

“是,兄长。”公孙范躬身一礼道。“尚书令那里去送礼的人太多,所以那阳球方正根本没有出面,只是让仆人记下姓名职务礼单就把人都打发了。”

“如此作风,不晓得是该夸他不拘小节还是该嘲笑他肆无忌惮!”公孙珣一边说,一边却是和自己族弟一起坐上了车子,往家中而走。“不过我也晓得一些虚实了……此人确实是有所恃。”

“兄长所言不错。”公孙范轻声答道。“尚书台总揽政务,尚书令宛如宰相,这阳方正自然有所恃……其实兄长此番来洛中后如日中天,不也是因为身在尚书台,为中枢所重吗?”

公孙珣哑然失笑,也懒得纠正对方的误解和幼稚见解。

“对了兄长,你在蔡公府上又如何?”说完自己那边的事情以后,公孙范继续认真问道。“我怕打扰你的正事,没敢进去。”

“一切顺利。”公孙珣摇头感慨道。“这次政潮太过猛烈,连这群最是胆小的所谓名士也都忍不住要上书论政了……”

公孙范连连点头:“如此,想来天子也会有所触动……蔡公也会上书吗?”

“这是自然。”公孙珣不由失笑道。“蔡伯喈不仅是天下名士,更是个宦途蹉跎之人,之前升任议郎时他只以为自己能马上一飞冲天,结果两年都不曾有半点进展,无论是为了国家而进忠言,而是为了个人前途而故作大言,他都不会干坐的。”

“原来如此。”公孙范当即醒悟。“想不到还是公私两便,倒是我想的少了。”

“不过说到此事。”公孙珣忽然又扶着车子边沿继续笑道。“阿范也在洛中一年多了,可对前途有什么想法吗?我的意思是,千万不要学这些名士,整日坐啸空谈,白白浪费人生。”

“兄长以为我该如何呢?”公孙范正色询问道。

“我以为不如归乡为吏。”公孙珣坦然答道。“经手些实事最好……阿越这些日子来信,明显就能感觉到他成熟不少,俨然是在郡府中有所锻炼。”

公孙范一时有些尤难。

“不舍的洛阳繁华?”公孙珣似笑非笑。

“然也。”公孙范倒也没有瞒着对方。“在洛阳一年多的见识实在是比辽西那里多年都经历的多……”

“可是阿范。”公孙珣复又指着车子后方的蔡府道。“洛阳虽好,却也有如蔡邕这边蹉跎人生之人……我这么说吧,你是想如这蔡邕整日在洛阳府中鼓琴弄墨呢,还是想学我岳父在辽西边塞那里马上封侯呢?”

公孙范沉吟片刻,越发诚实坦白:“我更想如兄长那般在尚书台中喂鸡闲谈。”

公孙珣不禁哑然,然后便长久沉默了下去。

说到底,他心中还是有事。酷吏名士台谏外戚,甚至于天子,这些人的大致脉络他公孙珣都已经有所感触和猜度,而若是再能透过袁本初探知出袁杨两家的想法和动作,那此番政潮来的再猛烈,自己也都可以从容应对,立于不败之地,并伺机有所作为了。

只是不晓得,那许攸能否看在自己的大方上面而给出些痛快话来?毕竟,自打田丰审配同时出现在眼前后,自己就陡然警惕了过来……朝野汹汹,诸方博弈,可为何那天下楷模袁本初却一直敛声息气,毫无动作呢?

更别说,他的亲父袁逢可还一直处于朝堂正中,左右逢源,却又偏偏让人猜不透心思!

四世三公,打仗的水平且不说,朝争的手段又岂是浪的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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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太祖尝与诸兄弟各私言所志。(公孙)瓒年十八,辽西为吏,乃自曰:‘当领受万军,驰骋南北,自成功名。’太祖立于旁,拊掌而赞。(公孙)越年十七,书信中道:‘当求抚镇一隅,守牧后方,为兄援护。’太祖于雁门,揽之微颔,自感其意。后,复于洛中与(公孙)范同车相谈,范直言:‘范无他志,此生当从兄左右,足矣。’太祖趣而笑之,不复言语。”——《旧燕书》.诸公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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