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民道:“记得记得,她在镇上卖身葬父,恰好被肖先生撞见,给她几个铜板买了副薄木,她便要以身相许,肖先生见她无依无靠,举目无亲,便收了她。”
另一个村民道:“这么说来她还真是忽然出现,没有人知道她究竟从何而来。”
村长的妻子一直对肖郎颇为中意,想将女儿许配与他,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紫舞横刀夺婿,正是说不出的不满,但紫舞既已嫁给肖郎为妻,再把女儿送到他家,便只能为妾,那是断不能够的,她心下一盘算,便想借此机会,将紫舞除掉。
之前那个看见紫舞面容的浣纱女道:“你们是不知道,上次看到她的那张脸,把我吓得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众人在村长家七嘴八舌,结合种种怪异行径,最后终于有人敢试探性地得出结论:“莫非...莫非她真的是...真的是妖?”
村长妻子道:“我听说妖怀孕之时,妖力减弱,会隐藏不住,显出真身来。”
村民们纷纷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时,村长说了一句公道话:“不管她是人是妖…肖娘子在村子里住了这么些年,也实在没做什么害人之事...就算她是妖...”
“话可不能这么说,”村长妻子打断他:“人妖殊途,她就不该来我们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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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有的赞同,有的反对,吵吵嚷嚷的,却不知竹窗后一双紫瞳正暗暗注视着他们,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
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紫舞本能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仿佛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夜行动物,屋内光线昏暗阴沉,肖郎踏进房门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你回来了。”二人沉默许久,紫舞方才开口。
肖郎淡淡地“嗯”了一声。
转眼已是次年春,此时的紫舞已经许久未出门,终日蜷缩在家中,她即将临盆,肚子更大,脸也更丑更吓人了。
肖老夫人日日在房中哀嚎,说肖家祖上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才会娶回这么一个不人不妖的东西。
“肖郎,”紫舞轻声道:“你还未问过我的身份,你就不好奇吗?”
肖郎依旧淡然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紫舞听他这样说,心里一沉。
“洋槐微雨时,白雪压枝头,你还记得吗?十年前我们也是这个时节相识的。”紫舞缓缓说道。
肖郎微微一怔,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未曾寻花问柳,又何处招惹了她?
紫舞看向村口那棵老槐树,一捻指尖,变出了一个银白色的蝴蝶幻影,肖郎的表情瞬间滞住了。
年少时的他贪恋洋槐蜜的甜美,每到洋槐树开花的时节,总要和村里的几个孩子在槐树周围盘桓,但小孩子个子矮,只能吃一些荡在下面的花蜜,后来下面一层的吃完了,他们就用石头、树枝,打上面的槐花下来吃,最后石头能勾到的槐花也被他们吃尽了,不得已就有一些小孩跃跃欲试,想要爬树摘花蜜。
肖郎当时算是村里比较年长的小孩,被其他顽童怂恿着爬树摘花蜜,他也不推脱,三两下爬上去,开始掰了花扔下去,底下的孩子们一片欢天喜地地接着。
忽然,他看到槐树枝上耷拉着一只小紫蝶,翅膀被春雨朝露浸湿了,扑腾着飞不起来,年少的肖郎忽然心生悲悯,想救救这只可怜的小蝴蝶。他两条腿夹紧了树干,一手扶着老槐树,往上够了够,没够着,试了几次均未成功,他一狠心,将扶着槐树干的手放开,弹跳了一下,屁股离开树干,双手伸向小蝴蝶。
抓住了!肖郎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就听到槐树干“喀啦啦”一声,他从槐树顶上摔落下来,整个人重重地落在地上,手里却还小心翼翼地捧着小蝴蝶,那蝴蝶毫发无伤,甩干了水重又翩翩飞舞起来。
“你是...你是那...!”肖郎终于回忆起来了。
看来他心里一直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妻子是妖的,就算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算所有人都说她有异,但在他心里,只要一日未曾证实,他便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但现在紫舞既然亲口承认,他也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肖郎,自从那日槐树下相见,你救了我,我便下定决心,生生世世都要同你再一起,”紫舞热泪盈眶:“肖郎,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我那么爱你,求求你不要躲着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