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的紫玉兰已开至荼蘼,眼看花事终了,温厚的花瓣被风轻拂,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她的发间,她身躯微震,猛然冲着忘忧吩咐道:“忘忧,忘忧,去请六殿下进来。”
空青抬手拂过她发间的紫玉兰花瓣,笑道:“你总算是肯见我了。”
落葵避开他的眸光,只凝神望住那一缕明亮的日光,勉力稳住心神,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然如常:“我只想问一问你,我与芜花,有几分像。”
空青脸色微白的颓然下去,退了几步,眸光微微一暗,躲闪开她探究的双眸,勉力笑道:“并不十分相像,怎么想起问这个。”
落葵从他的眸中探究出一丝丝真相,那是她并不愿相信的真相,只觉心下一沉,淡淡一笑,似是不以为意道:“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
“好了,”空青浅笑盈盈的揽住她的肩头,温言细语道:“好了,那日是我做的不妥当,都是我的错,你怎样罚我都好。”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讨好道:“就是不许不见我。”
流光匆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百年后的这个春日,春光老去的极快,尚未品一品樱桃的酸甜之感,赏一赏芭蕉的凝玉之碧,炎夏已不约而至。
蝉鸣刚叫了数声,西山便传来消息,安稳了数千年的朱厌一族突然蠢蠢欲动,起了反心,空青匆匆领兵而去,在西山境内驻扎下来,大战小战打了数十场,一晃已是数月过去。
这一日,西山军营中来了个不速之客,空青一见他,就有些慌乱起来,一下握住他的肩头焦急道:“二哥,你匆匆赶来,可是落葵出了事。”他有摇摇头,疑道:“她刚醒来月余,又住在天枢宫里,怎么会有事。”
“她没什么事儿,只是今日父君下旨,定下了南帝与老五的婚约,且是老五入赘南方。”广丹满露难色,挣扎了许久,方才沉声道。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里起了惊雷,震得空青连退数步:“为什么会这样,无根无由的,为何父君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广丹道:“老五的母妃,劝说了老五的舅父,让出封地,交回兵权,父君给老五定了这样的婚约,算是补偿罢。”
空青想都未想就要往外冲,广丹急急拽住他:“老六,你冷静点,你忘了此战结束后,你就要被册立为太子了吗,你忘了大哥了吗,你竟愿意为了她,放弃这三界不要了吗。”
空青眼中噙满了泪,道:“若没了她,我要这三界有何用。”
广丹叹口气道:“这纸婚约里本就没你什么事儿,你此刻去找父君,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依我看,你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看她究竟是如何想的。左右这仗也打了十之八九,我替一替你,你去罢。”
空青冲着广丹深施一礼,化作一阵轻烟离去,广丹晃着扇子摇头叹气。
散了朝会,广丹拉着白苏和商枝,笑道:"别急着走啊,一起去老六那吃酒,他又要出趟门,给他饯行去。"
三人笑着进殿,便吵吵着要酒吃,空青笑道:"你们又来给我践行啊,我每月都要出去十几回,你们可知晓糟蹋了我宫里多少好酒么。"
三人却不管他说些什么,只管坐下,让玉枢捧了酒来,广丹自斟自饮,斟酌了一句:"老六,这回还真是有正经事与你说。"瞧见空青感了兴趣,他续道:"天枢宫的度厄星君放出话来,苏叶帝君要给落葵择婿,今日开始收拜帖了。"
空青愣住,手微微一顿,撒了几滴酒出来,广丹笑了笑:"老六,这落葵是个好姑娘,你可莫要错过了。"
商枝一口酒喷了出来,哽住了,半天才缓过来:"二哥,你说谁,谁是个好姑娘。"
"落葵啊。"
商枝一本正经的摇着白羽扇,口中却连珠炮似的不停:"姑娘,她也算是个姑娘,二哥,你莫不是忘了那年蟠桃会,元始天尊带了他们师兄妹来赴宴,那个劳什子东海水君的大皇子多吃了几杯酒,不开眼的竟轻薄了落葵,那落葵飞起一脚便将他踹出老远,给打了个半死,想那大皇子也是飞升了数万年的正经上神,虽说多吃了几杯酒,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竟被她打的连连叫饶,毫无招架之力,最后惊动了父君,贬了大皇子下界历劫,才算了了此事,你说,她能算是个姑娘吗,有这么能打的姑娘吗。"
白苏笑岔了气儿,将桌案拍的啪啪作响,道:"我今日可算是知道老五为什么宁可被贬斥,也不肯娶落葵了,原来是真的怕了。"
商枝一本正经道:"那是,我若娶了她,他日若是想纳几房侧妃,岂非要被她打死了。"说着,他抬眼望着空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老六,这般好姑娘,我看也只有你能受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