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平静一笑:“三哥多虑了,小妹虽然修为尽废,但内力尚有一些,取暗影蛊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三哥看着就是了。”
霖王缓缓退开,只见落葵紧紧握住一柄寸许长的薄刃,手微微颤动,尖利的刀锋触上苏子的胸膛,缓缓滑动到心口处,她清楚的记得,有十二条蛊虫种在了苏子身体里,那么,便要在心口处画上十二朵梅花,朵朵见骨。
密室中烛影摇动,落葵额间有汗珠滑落,她紧紧咬住下唇,手上寒光凛凛,一闪而过,终于挥手将薄刃刺入皮肉,只这一刀见骨,血便顺着刃尖漫了出来。
“好,小妹的功夫果然了得,”眼见鲜血漫出,霖王蓦然高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得色和兴致,连连咂舌。
鲜血淋淋落落,从落葵的指缝间漏了下去,恍若黄泉路上的曼陀罗开了满地,她深吸一口气,在苏子心口上雕出一朵见骨梅花。
血漫到曲莲脚下,她抬头,只见苏子仍旧抬着头,唯有双手握的极紧,指尖发白,青筋绷出。
落葵继续雕花,她下手又稳又准,十二朵梅花朵朵见骨,每一朵都像雕在自己身上,她觉不出疼,只觉得自己一双染血的手,像是在黑漆漆的深渊里搅动,人已心痛到木然。
那柄寸许长的薄刃,可以削皮挫骨,无坚不催,苏子的心口血不停歇的漫出,双手紧紧握住椅子靠,轰然一声,拦腰折断,他仍直着身子,任凭汗液和着鲜血滚滚而下,却岿然不动。
十二朵梅花微微颤动,像是被寒风吹动坠于雪地。落葵痛楚的吁了口气,内力灌注于手,旋即,十二条鲜红的蛊虫蠕动起来,从十二朵梅花中颤巍巍的探出,尽数落于她的掌心中,她翻手,将蛊虫放入盒中,起身递给霖王,缓缓道:“三哥,十二条蛊虫奉上。”
霖王点点头,叹了口气:“辛苦小妹了,这贱人,归你了。”他回首,只见苏子脸色苍白,气息衰弱,已是修为尽废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道:“也可惜了苏总管了。”他顿了顿:“小妹身边没了得力的人,不如这样,三哥从府兵中挑几个得用的,给小妹送去。”
落葵笑道:“三哥费心了,如此,多谢三哥了。”
是夜,苏灵仙在苏子屋里和灶间进进出出,忙乱一片,一盆盆净水送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她的脸色益发难看。
苏子高烧七日,终于退了下去,一睁眼,入目的就是杜衡焦灼的脸,他喃喃开口:“杜衡,你怎么在这。”
杜衡大喜:“大公子,大公子,你可算是醒了。”
苏子艰难道:“我这是,怎么了。”
杜衡拿过浸湿了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他干涸的唇边:“大公子都不记得了么,你取了暗影蛊,高烧了七日。”
苏子抬起手掌看了看:“我记得,杜衡,以后主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杜衡红了眼眶:“大公子,你好好养着,会没事的。”
苏子握了握双手,只觉体内法力涤荡,竟不像修为尽废的样子,心下一惊,吃力的握住杜衡的手:“落葵呢,落葵呢,她怎么了。”
杜衡长泪缓缓:“主子,主子取了自己的暗影蛊给大公子种下了。”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为什么不拦着她,她已经修为尽废了,取了暗影蛊,她会没命的。”苏子嘶吼道。
杜衡哭道:“属下,属下拦不住,主子的性子,大公子你清楚的,主子说,她说她早已修为尽废,留着这暗影蛊也没什么用处。”
苏子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喃喃道:“我要去见她,带我去见她。”他说着,喷出一口血来,急切道:“空青呢,他走时留话,说是有危险就去找他,你找了没有。”
杜衡忙俯下身子:“找了找了,大公子,是属下亲自去找的,就是按着青公子走时留的法子找的,可这都七日了,青公子还是没来。”
苏子颓然闭上双眸,泪从眼角缓缓斜逸:“扶我去见她,我要见她。”
庭前一阵疾风掠过,梧桐叶子打着旋飘落,在院中铺了金灿灿的一层,赤着脚踩上去,冷硬的枯叶划过,有一点点疼。
推开房门,秋日晴好的暖阳在房中流转,有一线轻尘在明亮中飞扬,房中燃了香,上好的安息香混合着浓重的药味儿氤氲开。这屋子里那低浅的呼吸声和克制的抽泣声,令人心间一悸。
就着昏暗的光线,只见丁香伏在落葵床前低声哭泣,苏子艰难的挪了过去,在床沿儿坐下,拉过她的手,心痛难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