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胡女视线停顿了一下,便微沉着一张脸,扭开了头去。
他并不高兴。
他当然不高兴。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
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无能之辈吗?
他并不喜欢这样被她保护。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唐今也能猜到一点他的想法,哑声开口与他解释:“你未曾上过战场……”
他身手是好,唐今也相信那窝匪盗里没有一个是打得过他的。
可千百人的混战,与人与人之间的单打独斗是不一样的。
胡女的出招方式都比较阴狠,这样招式路数当他一个人是要保护自己的时候,很有用。
但在战场上,这并不行。
唐今的话说得平缓,没有特别的含义的,但胡女的脸上却泛起了红。
被她气得。
他很想反驳她那似乎是在看轻他的话,偏偏汉话又说不好,就只能怒气冲冲地丢给她一句:“你、不、好。”
唐今沉默一会,教他:“坏。”
胡女学得很快:“你坏。”
但说完,他自己就先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攻击性,冷着脸改了一下:“唐今,坏!”
“……”
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唐今的唇角往上勾了一下,但胡女还没有看清,她就又抿下了唇。
她还是那副沉闷的,没有太多情绪的样子,只是低垂的浅眸里,清晰倒映出胡女的脸。
那样静静看了他许久,唐今还是说实话:“我不想你受伤。”
他又不是她,都习惯了,就是被砍上两刀随便涂点什么药自己也就好了。
他那样金贵的身体,只是一个简单咳嗽她都没有钱去帮他养好,要是受了伤,身上添了难看的疤痕……她就更养不好了。
纵然这样一颗珍贵无瑕的宝石并不属于她,她也没有为谁看管保护的义务。
可任由这么一颗宝石落进砂石之中,被添上大大小小不该有的伤痕瑕疵……她也做不到。
胡女眼底燎着的幽幽冷火都没能吱出个声出来,就在那双浅色的月眸里静静消融。
他不喜欢被当成无用者保护。
可……
胡女偏开了眸子。
他还躺在干草堆上,头就枕靠在唐今的腿边。
便是他扭过脸,唐今的视线也还是能落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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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在看什么呢?
她为什么要看他?
她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从胡女脑海中冒出。
胡女的唇微抿了一下,他抬起眸子,重新去看唐今。
那双翠色的眸子攻击性太强,目的性也太强,唐今与他对视了一会,便先移开了眼眸。
胡女伸手去抓她的手。
唐今躲了一下,却没能躲开,就那么被他抓住。
她的手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不过她应该是洗过手了,所以胡女也瞧不见血,只瞧见她虎口的位置包扎着一圈简单的布条。
虎口的伤,通常是握刀时受力太重,被反震出来的。
胡女看了一会,将自己的掌心与她的掌心相贴。
唐今的手有些僵硬了,她想要抽回手,那垂着眸子本来在看她手的胡女却抬起头,眯眸冷了她一眼。
唐今手彻底僵住,也再没法挣开胡女的手了。
……
因为队伍里添了伤员,队伍回程的速度比出发时慢了许多。
而回去的路上,胡女也发现了唐今瞒着他没有告诉他的事。
不只是她的虎口,她的后肩上还有很深很深的一道刀伤。
先前因为周围的血腥味太重,唐今又已经处理过伤口了,胡女都没发现她肩膀上的伤。
直到晚上要睡,胡女凑过去要靠唐今肩膀,她却下意识躲了一下的时候,胡女才发现她的肩膀上还有一处伤。
确认完唐今伤口的情况后。
胡女心底那股本来都熄了的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气。
气她明明受了伤,却也不告诉他,还要装成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气她背上的伤口明明那么深,瞧着都知道有多严重,她却习以为常。
气她,气那些盗匪,更气她背上比那道刀口要长的伤疤还有很多很多。
“为什么……”
队伍终于回到营地里,单独回到他们两个人的营帐,胡女帮唐今换着药,也问她。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的疤。
唐今不懂他的情绪,只觉得有些不太自在,“还没好吗?”
只是一道伤而已,他怎么涂药涂得,比之前她整个背上都是伤的时候还要慢,还要细致。
那柔柔的指腹一下一下按在她背上,按在伤口周围,让她很不自在。
胡女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她表现得很自然,但其实……她一点都不擅长这样。
她在转移话题。
她在回避他的问题。
胡女想起了她之前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沉闷的青年在他面前低垂着头颅,声音微哑,平静而又艰难地与他说着:
“在这营中的日子,已是我过过的,最好的日子……”
……
胡女将药粉慢慢洒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没有再问多余的问题。
许久,他低声说了句“好了”,唐今也就起身,去给自己缠布条。
一直背对着胡女,将衣服都穿整齐了,唐今才回过身。
胡女坐在灯火前,垂眸收拾着那些药粉,并没有看她。
他的手不知道是被火光映得还是怎么的,指尖、关节的地方都隐隐发红,像是受了伤一样。
唐今走到一旁,在衣服箱子里翻了翻,翻出来了一个精致的瓷制盒子。
这个盒子,是队伍出发去剿匪前,她让别人从城里给她带回来的。
去剿匪、去找马主将预支银钱,一部分是为了每月都要交给探竹轩龟公的十两银子,一部分,就是为了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