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风是狂野的。
北平的大营此刻却是异常的沉寂。
没有声响,没有躁动。
只有无尽的沉默。
朱棣不知何时从战马上下来了,手中并没有持着战刀,手里唯一抓着的只有马鞭。
姚广孝和袁珙对视一眼,眼神十分的凝重。
他们如何察觉不到,在夏之白的几番问询下,场中的气氛已经变了。
之前大营众将士,对夏之白是十分不屑跟鄙夷的,而在夏之白这接连问询下,或许朱棣、丘福等将领,依旧是不以为意,但下方的士卒却已有所动摇。
夏之白关心的事很细微。
也很无趣。
并不涉及什么军事大政,也不涉及什么军事机密。
只关涉士卒,也只关心了士卒安危。
夏之白缓缓去到了演武台的高台上,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但朱棣却也没有阻拦,只是亲眼看着夏之白走上去,他一人独自面对着数千将士,一袭灰衫随风飘动,给人一种飘逸脱俗之感。
立身于演武台。
夏之白朝朱棣等将领微微拱手,又朝着下面的士卒微微拱手。
他沉声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你们都是军户出身。”
“基本也都是贫苦百姓出身。”
“在成为军户之前,你们大多没有土地、没有房子,备受地方地主、商贾、官吏的欺压,也亲眼见过蒙古人的暴虐,在那种民不聊生,天下凋敝的状况下,你们绝大多数都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
“这时陛下的大军到了。”
“或者说陛下的义旗到了,伱们中很多人望风而动。”
“投了军,从了戎。”
“也是从那时起,你们开始了军旅生涯。”
“那时的你们为谁而战?”
“为了当今陛下,为了自身荣誉?还是为了实现自身价值?”
“都不是。”
“那时候的你们是为自己而战。”
“为了推翻黑暗残暴的暴元,为了让自己今后能吃上饭,穿上衣服,拥有田地,有自己的房子,而这一切,只要上阵杀敌,朝廷都会赏赐给你们,所以那时候的你们人人争先,也全都悍不畏死,因为你们是熬过那非人的生活的。”
“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
“正因为此。”
“在陛下的统帅下,大明以十五年时间,荡涤群雄,戡定祸乱,平一天下,建混一之功。”
“大明立国的同年,元顺帝弃都而逃,蒙古统治中原的时代彻底结束,明朝夺回了在长城以内地区的统治权,华夏丢失四百年的幽云十六州也被收回。”
“但也是从这时起。”
“很多人对战事有了一定厌倦跟抵触。”
“新朝已立,华夏旧土已归,大明完全可以凭借着长城,固守天下,护佑长城之内,不受蒙古人侵扰,为何还要执意北伐?很多人不清楚北伐的意义在哪,也不知道北伐是为了什么,更不清楚北伐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这些话很多人没说,不敢说,但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