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的尖叫响起。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她不可置信的尖叫着,抱着手后退,眼带惊恐的看着这个军医。军医啊!
“抬走吧。”乔明华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理会阿如的尖叫,还顺手从阿如手里夺过装着药包扎布棉的篮子。
对于这一切,辅兵们没有丝毫的惊惧。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伸手扶住死者瞪大的眼。抬起来走开了。
“你还给我,你不配用,你,你不是在救人。。”阿如追过去抓住篮子,喊道。
乔明华漠然的看着她。
“阿如,给他。”齐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阿如松开了手。
乔明华没有看她们一眼,走开了。
“娘子。”阿如转头看去,见齐悦正从地上起来,她的面前一个伤兵刚刚死去。
“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救人。”齐悦说道,对阿如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仁心不忍不舍反而会是杀人,铁石心肠反而能救人。”
阿如咬唇流泪。
“娘子,我们,我们是不是救不了…”她终于哭道。
已经这么多天了,她们看着伤兵抬过来,然后看着他们抬出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啊。
自从行医以来,自从千金堂成名以来,她这还是头一次,头一次看着在自己眼中无所不能的齐娘子露出茫然无助的神情,露出绝望的神情…
什么都没有用,曾经被誉为神技,在这里什么也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用…。。
齐悦没有说话,再次环视四周。
原来这就是鲜活的热气腾腾的新鲜出炉的伤兵…。
原来这种罗刹地狱的场景远远超过想象…。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俘获的铠甲兵器正被堆在一旁,有辅兵在查收,车马穿梭运送,来往的兵将大声的打着招呼,昨日惨战的事就好像梦境一样,并没有给这些人留下什么印迹。
齐悦已经在这个土坡上坐了半日了,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堡外,荒凉的冬日的漠北。
有脚步声从后边传来,齐悦没有在意,想必是阿如他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给。”
漠然的男声说道。同时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是一个水囊。
齐悦没有接。
“有酒吗?”她问道。
乔明华解下酒囊。
“谢了。”齐悦接过,打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酒量看起来不错。”乔明华说道。
“所以说还是看到行动才是可信的是吧。”齐悦说道,就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比起自称的神医,这酒量反而更让人信服。
乔明华沉默一刻。
齐悦也没说话,依旧看着土坡下,日光已经穿透云层撒下,焦黑的土地上有亮光闪烁。
那是还未渗入地下的血迹…
齐悦只觉得刺痛,但她还是坚持睁着眼看。
“我知道了。你不是神医,你是大夫。”乔明华在后说道。
齐悦笑了笑。
“多谢乔大夫认可,我很荣幸。”她说道。
“以前,也来过很多大夫,或者低调。或者飞扬,或者老,或者少。”乔明华说道,目光也看向土坡下,“这军医营从来都留不住人,人手永远不够,我请过他们。用钱,甚至还不惜说动上官许下官职,但是,一听是要随战。就没有一个人肯来。”
齐悦默然一刻,转头看乔明华。
“你在这里多久了?”她忽地问道。
乔明华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想。
“多久了啊,我是跟我师父的师父一起来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后来师父的师父走了。再后来那些师叔也走了,再后来师父死了,师兄弟们也走了。。”他喃喃说道,“多久了啊?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齐悦有些惊讶,看这乔明华的形容足足有四十岁,但按他说的,其实最多三十岁吧。
“你是第一个敢真的来的随战的。”乔明华说道,“我收回我说你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