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腊八粥的事情,臻璇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这程妈妈她并不认识,不由问了几句。
提起与吴家为邻的程家,吴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苦哦。”
程妈妈一家不是夏家的家生子,三年前一家老小一块卖进了府里。
“程家原来也是读书人家。家道中落,程妈妈她公爹是个拧的,一心要科考,这读书、交友、盘缠哪一样不花钱,原本就没什么进项了。这不更是只见出不见进了嘛!
等她公爹年纪大了,总算想开了,程妈妈她男人叫马车一撞,没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扛得住,公婆前后一蹬腿,亏得儿子是个好的,跟着念过些书,就替人写信写状词,赚点家用。好不容易熬到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女儿,那媳妇月子里得了病,日日吃药,无底洞一样,养了两年,养不过来。
这看病的两年能借的钱都借了,到最后连给媳妇卷块席子的铜板都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也幸好府里管事看中了他一手字好看,买了他们一家。
程妈妈在浣衣处做事,她儿子在回事处写写帖子,小孙女乖巧,也就五岁大。
听说半夜做梦都喊娘,抱着她爹一个劲的哭,当真是叫人心酸。”
臻璇缓缓摇了摇头。
同样是年幼孩子,人人都是境遇不同。
曦姐儿受尽宠爱;歆姐儿听不到声音,受父族排斥却有疼爱她的母族亲人;凝姐儿一生下来就没了娘,虽是吃穿不愁,夏黎卿却不愿意看她一眼;程家这个小孙女失去了母亲,还好还有父亲照顾。
这投胎还真是一样本事,好坏天注定。
吴妈妈说完,见臻璇眉间添了几分郁郁神色,不禁暗道失言,这腊八节里,她怎么净说些不高兴的事情让奶奶难过?
吴妈妈赔笑着要劝几句:“奶奶,福运不同,如今卖了身,好歹是不用受那风吹日晒之苦,日子虽难,总归是能吃上饭能睡好觉。程家人还真不糊涂,要是满心都是读书人的酸味,不肯卖身为奴,只怕已经被债给逼死了。”
“我是在想孩子可怜,单有父亲带着,少了个娘。”
“可不就是嘛!”吴妈妈赞同臻璇的想法,“不是没想过续弦,但哪家女儿肯嫁过去做填房?程家是一穷二白,聘礼钱都拿不出,又有一个拖油瓶,谁家愿意呢。”
这倒是大实话。
程家人的事情,说到这儿也不多提了。
过了几日,臻璇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趟裴家。
马车停在了庆安堂外头,季氏与臻衡等在门口,高高兴兴看着臻璇下车。
李老太太和季氏都是头一回见昀哥儿,见他模样可爱,抱着不舍得放手。回甬州路上,曦姐儿就和臻衡熟稔了,由舅舅抱着在庆安堂里四处转悠。
臻璇陪着李老太太和季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孩子往各处去请安,在午饭前回到庆安堂里。
秦嬷嬷亲自下厨,收拾了一桌子好菜。
晓得臻衡还在花园里,臻璇也不打发人去唤。自个儿寻了过去。
在庆安堂里住了那么久,臻衡喜欢的地方她这个做姐姐的了然于心,拐过一处月亮门,就瞧见臻衡坐在石凳上。支着下巴望着梧桐树的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