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溯行了一夜,第二日便抵近交州城了。安南沿岸没有避风港,因此作为港口的交州城深入内陆百余里,走水路需近两百里,江朔站在船头望去,拉纤的大食人被海盗鞭挞了一夜,已经东倒西歪,散乱不堪了。再往前眺望,交州城完好无损,亦无烟尘,完全不像正受围攻的样子。
不仅江朔,所有人都觉得十分奇怪,陈先登对冯若芳道:“大首领,你的谍报有误吧?看样子交州城没有打仗么?”
冯若芳捋着胡子道:“老夫已派出探马斥候,一会儿便知分晓。”
“探马”只是个名称,其实是几个赤足草履的泥腿子,他们昨夜就下船去交州打探了,此刻回返,向冯若芳禀报道:“交州生番已经退了。”
冯若芳奇道:“唐军据守坚城,生番一时攻不进去也是有的,但十几万人围城,唐军出城把他们打退……这不太可能吧?”
那探马道:“叛军刚刚向交州城进发之时,守城唐军将领就不战而退,逃去邕州了。”
冯若芳道:“这倒怪了……唐军么逃走了,生番么也撤走了……那现在城里是谁?”
探马道:“南诏人……准确说是白蛮。”
江朔目力极好,已经见到城头大纛旗上书斗大的“段”字,他奇道:“是段俭魏?”
冯若芳道:“段俭魏是何人?”
江朔道:“是白蛮一族的首领,南诏的将军。”
许远道:“这个人我知道,此人素有贤名,但南诏国主是乌蛮,国内亲贵对出生白蛮的段俭魏有颇多猜忌。”
江朔想起当年皮逻阁想要杀死段俭魏之事,知道许远所言不虚。
冯若芳道:“嘿,到叫南诏人捷足先登了……走,我们去会会这个段郎。”
却见左岸尘土飞扬,一队骑士策马而来,在溯游而上的海盗船队中,冯若芳的坐船是第一艘船,也是最为巨大的一艘,不一会,那队人马便到了此船左近。这些人白衣白袍,皆未着甲胄,所骑马匹生得矮壮,显得马上的骑手身形巨大,十分不协调,江朔却知道这是南诏的滇马,虽长得像果下马,却长于耐力,脚力非凡。
马队领头之人在坐骑上抱拳喊道:“在下南诏羊苴咩城将军,段俭魏有礼了,来的是哪位英雄?”
江朔到过羊苴咩城,知道那是白蛮聚居之地,段俭魏是白蛮首领,因此封为羊苴咩城将军。小小南诏却有十二大将军,大将军之上还有六清平官,段俭魏身为大将军,在南诏却算不得什么大官。
至于他怎么会知道海盗来此,是因为南诏国在各地都有暗哨,海盗还没进红河之时,南诏的斥候便已发现了他们,段俭魏艺高人胆大,居然亲率一支小队前来查看究竟。
海盗不树旗帜,因此段俭魏不知是来者是谁,冯若芳在船上亦以江湖礼抱拳道:“老夫崖州冯若芳!”
段俭魏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冯若芳也是名声在外的巨寇,不知他此来又是为了什么。段俭魏道:“不知道大首领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前辈恕罪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