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仁二度被拓跋守寂阻止,不怒反笑道:“嘿……拓跋公,方才哥舒翰指挥手下必欲取令公子性命,你没见到么?某替党项羌出头,拓跋公何故几次三番拦阻与我?”拓跋守寂笑道:“李归仁,你替安军使捉我子,又要替我杀哥舒翰,好不忙碌。”独孤湘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道:“是哦,李都尉这两头帮忙所谓何来?”拓跋守寂对独孤湘道:“小女子有所不知,李归仁可没什么好心,他既想帮安思顺杀良冒功,又想杀了一直与安思顺不睦的哥舒翰,这两件事看似对立,其实都是为了安思顺的前程着想啊。”独孤湘佯作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不过李都尉并非安军使的僚属,他这样为了安军使尽心竭力可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啊。”哥舒翰怒道:“这还用问,想必二安兄弟早有勾结,安禄山已做了东军的封疆大吏,若他族兄安思顺再做了西军的节度使,那这大唐都要装不下他杂胡安家弟兄了!”安思顺亦怒道:“哥舒翰,你少要血口喷人。就算族弟禄山真有此计划,也绝没和我商量过,若我知晓,我也绝不答应!”哥舒翰冷冷地瞟了安思顺一眼道:“那他要杀我,你也不许么?”安思顺正色道:“我和你虽有龃龉,但那只是私怨,我知你能征善战,是国之栋梁,于国家大义,我可也绝不允许李归仁杀你。”哥舒翰见他此言发乎至诚,一时愣在当场。
拓跋守寂道:“安军使,果能不与令弟同流合污,那便是天下苍生之幸!”李归仁冷笑道:“今日把你和哥舒翰杀了,安军使可就没得选咯……”安思顺大惊道:“李归仁,你忒也的猖狂了!”喝令道:“诸军听令,格杀这些范阳来的细作!”大斗军属于西军河西节度使治下,李归仁等人是安禄山手下东军范阳节度治下,大唐西军与东军素来不睦,众军卒听安思顺号令,齐声呐喊,组成军阵向李归仁及他身后的这栋二层小楼包围上来,原先围着的阿大等七名党项羌人也都放任不管了。
七名党项人忙退到拓跋守寂身边,阿大急道:“大上白,我们要快救出二郎。”党项羌尚白,隋唐以前是一独立小国,自称
“大白上国”,唐时八姓各部才先后内附,他们的首领虽得大唐圣人册封,但族内仍以
“大上白”尊称。拓跋守寂低声道:“稍安勿躁……一会儿打起来,你们速速夺马逃走,我自有法子带二郎脱困。”阿大道:“是了,东西军之间的腌臜事,我们党项人可没必要掺和,不过要乱战起来,轻易也上不得小楼。”阿三道:“说不得,我等陪着大上白一齐杀一条血路。”正在此时,李归仁朗声道:“安军使,你不会以为我们六曜是孤身前来的吧?小小几百人,某可还不放在眼里!”这时计都、罗睺一齐口打呼哨,登时街道两旁的屋内、房上抢出无数黑衣黑甲的武士,各持手弩对准了街上的大斗军。
安思顺又惊又怒,喝道:“李归仁,你好大的胆子!按大唐律法,未经传召,军队擅自跨州调动乃是死罪。”李归仁笑道:“军使此言差矣,曳落河乃安中丞私人部曲,家中杂役而已,可不是大唐编列在籍的军户。”他所言非虚,曳落河军卒多是奚人,以胡人统领,可没有大唐健儿,亦不吃大唐军饷,全是安禄山的私人武装,只是这支私兵的武备比寻常折冲府军户和征召的长征健儿可要精良得多了。
哥舒翰问道:“安军使,事到如今,你还愿与我并肩抗敌吗?”安思顺道:“这还用问?我决计与将军同仇敌忾,宁可战死,也不为李归仁所持。”说着抽出腰间佩刀,策马驰到哥舒翰身边,安思顺生的大腹便便,胖大的身躯在马上颠得左摇右晃,颇具喜感,也能看得出来他武艺并不出色。
哥舒翰道一声:“好!”伸手一提,他膂力极强,竟然将如此胖大的安思顺一把提到了自己的马上,挡在自己身前,对李归仁喝道:“李归仁,你要再使邪术,先看看能不能穿透安思顺的身子吧!”这下安思顺和哥舒翰倒是真的
“并肩”抗敌了,只是这并肩不是左右并肩,而是前后并肩。安思顺哭笑不得,骂道:“突厥犬,安敢如此……”哥舒翰不理安思顺叫骂,放眼四望,见四周的曳落河少说有四五百人,他在马上振臂高呼:“擒贼先擒王,健儿们,抓住李归仁,不愁曳落河不破。”大斗军可是常年在边关作战的劲旅,虽然被倍于自己的敌人围困,却非但不胆怯,反而激起了他们的仇忾之心,齐声呼应,步卒五人一伍,各自引弓向曳落河射击以为掩护,十几骑兵则是三人一队,聚拢在哥舒翰身边,向李归仁发起冲锋。
四面的曳落河武士自然不会智爱达不还手,一边以弩箭回射,一边有人抽出横刀冲上街道,与大斗军战在一处。
拓跋守寂见状,也喊道:“静边军的健儿何在?”却见上百条白影忽然从黑衣黑甲的曳落河武士身后杀出,却原来党项羌人也早有埋伏,听拓跋守寂一声令下,便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