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只射了三轮,便止息了,楼上地面仍然插满了五百多支箭矢,尾羽兀自还在弹动不休。
楼上众人无一不身怀功夫,羽箭虽多,却也难伤他们分毫,向润客骂道:“何人如此霸道,不问青红皂白,引弓就射?”他一振手中双棒,就像跳下楼去理论,李归仁却拉住他的手往回扯,向润客怒道:“姓李的,你拉我做甚?”李归仁拿眼一瞪他,向润客但觉腕子上一紧,整个人都绵软下来,眼看挣脱不掉,他虽心中狂怒,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独孤湘在一旁见李归仁等四人的神情忽然都变得严肃起来了,而先前围攻向润客的一众庖人,都闪到了窗内柱子后面,向下张望,表情也十分紧张。
独孤湘见状心道:这里面有事,只有我和向润客被瞒在鼓里。此刻所有人都关注着街面上,独孤湘本可以趁此机会溜走,但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吊了起来,反倒不想走了,决定留下来看个究竟。
独孤湘也悄悄溜到靠街的一扇窗户背后,偷眼往下观瞧,只见街面上大约有两三百军卒,其中步卒沿着街左右两排列阵,一半步卒引弓对着楼上,一半步卒手持横刀戒备。
道路中间另有几十名骑兵,拱卫着骑在马上的主将、偏将二人。那主将想必就是所谓的
“安军使”,这位安军使虽也生的一副胡人样貌,但绝不是安禄山,独孤湘虽然没见过安禄山本人,但她见过史思明假扮的安禄山,想必史思明定然是按安禄山的身形样貌做一样的装扮,眼前这位这安军使中等微胖的身材,腰围只有史思明所扮安禄山的一半,且他面红须黑,神态安详,并无凶戾杀戮之气。
副将则与主将大大的不同,虽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但他生得高大魁梧,深眉广目,鼻直口阔,看样貌是突厥人,比之主将安军使的中人相貌,显得颇为倜傥风流。
这位副将手提一条长枪,策马上前,以枪尖一指落在街心的阿七道:“你是党项羌人,不在庆州好好待着,跑到灵州地界意欲何为啊?”独孤湘这才注意到阿七头上的巾帻掉落了,露出两抹额发,脑后却全部剃秃了,这种髡发的形式与契丹人不同,原来这些庖人都是党项羌人,难怪服色看来与汉人有异。
那阿七以铜镬如盾牌般掩在自己身前,并不答话。那副将怒道:“竖子找死!”说着一夹长枪,兜转马头向后小跑了一段,独孤家祖上也是军旅出身,独孤湘听他爷爷说过,骑兵需要一定距离才能冲击,因此那副将不进反退。
拉开距离之后自然就是要进攻了,阿七自然也知道厉害,他混身肌肉都紧绷着,只等副将冲来。
副将策马跑出五十步,又转过头来,发一声喊,胯下骏马便自扬蹄奋力奔驰起来,军马一旦疾驰起来,五十步瞬息便到,副将一挺长枪向着铜镬刺去,他见这党项羌人竟然以一口镬护体,心里发笑,臂上灌注全力,满拟一枪就将那铜镬扎穿。
眼看枪尖刺中铜镬的一瞬间,阿七忽然猛地将手中铜镬一斜,副将的枪尖在铜镬的圆弧镬底上擦过,在镬底上擦出一溜火花,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却终究没有刺穿铜镬,而是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