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珠儿道:「云婆婆,北溟子一直觉得对你不起,他一生旷达,只这件事放不下,才让我布置了这一切,好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云姑听到「终成眷属」四个字不禁脸孔一红,忽又厉色道:「你这个小妮子到底是谁?我老人家的事还要你管?」
李珠儿道:「在下李猪儿,乃是「杀猪屠狗」的「猪」,我乃北溟子弟子,目下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弟子。」
大信义道:「我听闻安禄山身边有几个契丹奴仆,都以猪狗牲畜为名。」
李珠儿大大方方承认道:「不错,便是我等,除了我,还有张狗儿、孙猫儿……」
她此言一出,秦越人、大信义夫子都不禁紧张起来,秦越人道:「你是燕军的人?没想到北溟子英雄一世,却入了安禄山的幕僚!」
江朔忙解释道:「越人大贤不要误会了,珠儿姊姊为安贼奴仆原始被迫的,先下她在燕军为细作间人,这重身份不为人所知,而北溟子前辈可是一直暗中襄助北地边民,直至前些日子,与还与燕军起了直面冲突,当时我也在场。」
于是江朔将那日谷中大战八门金锁阵之事简略说了,直听的秦越人等三人惊讶不已,秦越人道:「溯之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还是到屋内细谈。」
江朔点点头,不待秦越人吩咐,提起一张榻就往大屋内走去,大信义也忙提起另一张榻跟着进屋。李珠儿则持着铜烛台侍立秦越人身畔,道:「越人大贤请吧。」
江朔、大信义的功夫可比秦越人强多了,提着沉重的木榻如挈桐板,脚下仍健步如飞,云姑对秦越人笑道:「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孩子们可比你有长进。」
秦越人见大信义生得高大魁伟,仪表不凡,更兼性子沉稳内敛,颇有国士风度,心中自也欢喜,连连称是。
李珠儿在前举烛,二人回到屋中,江朔与大信义早已将榻安放好,众人关好门窗,分宾主落座,李珠儿要去煮水泡茶,云姑却道:「小妮子太厉害,你泡的茶我可不敢喝,还是让吾儿泡来。」
云姑本不喜爱这个儿子,此时即知他是自己和秦越人的孩儿,态度历时翻转,几十年来的冷漠化为了此刻的愧疚与怜爱,大信义何时被阿娘这样亲切的称为「吾儿」,眼眶当时就红了,拭着泪唱个喏,自去做水煮茶。
大信义虽是渤海国靺鞨人,但靺鞨王族自幼说汉语、习汉字、学汉礼,非但诗书礼乐无不精通,茶道、香道之类的文人雅趣也莫不精熟。看他碾茶、冲泡、打沫、奉茶做得有板有眼,让江朔不禁想起了那日李珠儿在百里峡九龙镇上煮茶时的风姿,又想到此后种种,以常人眼光实难分辨李珠儿到底是正是邪,是间人还是反间,可是自己每次一见到她,却莫名地对她怀疑不起来,对她生出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之感,就连江朔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珠儿向他望了一眼,笑道:「溯之,你在想什么?怎地痴了?」
江朔仍在痴想,竟对李珠儿的言语恍若未闻,李珠儿轻轻拿手搡了他一下,江朔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李珠儿,只见烛光映照之下,李珠儿笑靥如花,表情甚是生动,与她平素的冰山美人之态全然不同,江朔这才知道北溟子和李珠儿这对师徒其实感情极深,只是二人平素都如带着人皮面具般将自己的感情包裹、伪装起来,今日李珠儿帮北溟子得偿大愿,心里实也高兴,一时间难得真情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