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手术最复杂的前一小时,都快结束了,却死在了最后冲刺的阶段。”
“太可惜了。”
希尔斯只是有些沮丧,显然见惯了猝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爱德华先生有严重的肺部症状,刚才的咯血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遗憾,我们永远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裁缝。”
观众们也纷纷低头,象征性地寄予了哀思。
“我没能挽救他的生命,但手术本身并没有失败。”
希尔斯没有要离开手术台的意思,也没有宣布手术终止,那些助手也依然站在他身边:“现在我需要继续完成这台手术,为后来者留下一些值得借鉴的东西。我想爱德华先生如果灵魂有知的话,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给我手术刀。”
面对这番临场的说辞,观众席上还是予以了些零星的掌声。病人的死亡确实影响心情,可这不该是责备希尔斯的理由,至少他还在努力做着手术。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没那么好糊弄,比如出不起前排费用,只能在最后一排远远看着的瓦雷拉。
刚看完一台无聊透顶的截肢,再看希尔斯的开腹探查,本该可以燃起一些激情。可手术开始之后,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反正就是很不舒服的感觉。
时间一久,他才发现其实是因为连着看了两台手术,自己潜意识里把它们放在一起做了比较。
卡维的截肢固然枯燥,但过程流畅,处理血管肌肉干净利落。在看了半个多小时的“快速缝合结扎,缝合再结扎”之后,再去看希尔斯的手术,眼睛就会觉得到处都充斥着不协调。
当然,他不可能踩一捧一,卡维的新流派就是在和外科手术表演作对,必须制止。
而希尔斯的手术在他看来也就那样,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批评的。可现在病人突然死亡,瓦雷拉似乎又找到了喷点:“希尔斯医生,你的刀确实够快,可惜缝合结扎的速度太慢了。”
希尔斯不同意这种说法:“我的速度确实没办法和伊格纳茨教授相比,但也绝不应该用‘慢’来形容。”
从客观事实来看,希尔斯的速度确实算不得慢,腹腔“手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虽然许多处理显得很粗糙,几乎没有做血管的分离以至于卡维看了很想骂人,但至少切割下来的结果还能勉强过关。
当然,这些评价只限于单纯的外科技术,而不是手术,因为卡维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这是一台手术。
纵观台上那么多医生,也不是谁都能做到希尔斯这一步的,很多人甚至都不敢打开病人的腹腔。如果只看技术的话,希尔斯已经能够得上是维也纳外科的中游水准。
可瓦雷拉就是想开口说他两句:“既然不能用‘慢’来形容,那我换个说法,应该是手术时间被拖得太长了。”
希尔斯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恶意,再次放下手术刀:“瓦雷拉先生,我的手术如果真的有问题,台上那么多同僚医生们肯定会第一时间提出质疑,不需要你来说。”
“我记得刚才卡维医生说过些什么。”
“可在我解释之后,他马上就停嘴了。”
“我只是以一个观众的视角来说出自己的感受而已。”瓦雷拉不为所动,继续开启自己的毒舌模式,“如果希尔斯医生的手能再快一些,赶在病人苏醒之前完成手术,我想爱德华先生也不至于死在手术台上。”
希尔斯及时做了辩解:“病人的健康状况很糟糕,发生猝死在所难免。”
“那要是没第二次麻醉呢?”
“麻醉是安全的,乙醚也是安全的,这些都经过了成百上千次手术的证明,无需我多言了。”
希尔斯看着身前的助手,安慰道:“阿莫尔,千万别听信某些非医学人士的流言蜚语。你无需为此事负责。病人身体基础太差了,随时都会死亡,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积极手术的主要原因。”
“所以,还是你的问题。”
希尔斯长吸口气,转身顺着传来的声音看去:“请注意你的言辞,瓦雷拉先生。虽说剧场并没有明文规定手术期间不能提问,但却给了主刀医生清场的权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你就尝过这个滋味。”
瓦雷拉马上想到了自己现在落魄的原因,眼角忍不住又瞟向了席间的卡维,总算闭上了嘴。
“我再重申一遍,麻醉是安全的,手术也是安全的,术中死亡绝大多数是疾病造成的。”希尔斯继续强调道,“如果还有异议可以等手术结束之后再讨论,现在请让我尽快完成这台手术。”
观众席不再多话,接下去的10分钟里,希尔斯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术上,鲜少有开口解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