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往日里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王府门前,此刻却死一般的沉寂。
朱漆大门紧闭,门钉在昏黄的暮色下泛着冷光,像一头沉默巨兽紧抿的獠牙。王府周围的街道上,百姓们早早地关上了门窗,连孩童的嬉闹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在紧闭的院墙上。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笼罩着整座王府。
这股压抑,来自于城外。
从清晨开始,京城的天空就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笼罩。那不是自然的乌云,而是一种……腐败的、带着硫磺与血腥味的能量云。云层之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如同黑色的潮水,缓缓向着京城推进。
他们的旗帜是统一的玄黑色,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具扭曲的、仿佛在痛苦挣扎的骷髅,骷髅的眼眶中,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鬼火。
——幽冥旗。
这是大皇子赵琛当年起兵时,曾被先皇亲手斥责为“亵渎神明”的战旗。如今,它又一次出现在了京城的视野里,只是这一次,它所代表的,不再是皇子争权,而是一场席卷天下的、以“清君侧,诛国贼”为名的……滔天叛乱。
领兵的,正是当朝四皇子,赵稷。
只不过,此刻骑在战马上的那个人,眼神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偏执阴郁的皇子。他的双眸是纯粹的、燃烧着毁灭欲望的漆黑,嘴角挂着一丝病态而狂热的笑容。他身披亲王规制的玄甲,手中却没有寻常的兵器,而是握着一柄由无数怨念凝结而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剑。
“弟兄们!”赵稷勒住战马,声音通过一种诡异的法术,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军阵,“前方,就是那座囚禁了我父皇、残害了我手足的罪恶之都!京城里的那个赵宸,窃据权位,勾结妖邪,屠戮忠良!他才是导致我大梁生灵涂炭的国贼!”
“诛杀赵宸,清君侧,迎真龙!”
“诛杀赵宸,清君侧,迎真龙!”
万人军团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浪滚滚,如同实质的黑色波浪,拍打着京城的方向。
他们的目标,正是这座看似平静的晋王府。
晋王府,书房。
气氛与外面的死寂截然相反,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赵宸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代表赵稷大军的小旗已经插满了京城外围的各个要点。他身着亲王常服,面色是一贯的清冷,但仔细看去,他眉心处那道修罗眼的印记,正隐隐透着一丝暗红,而他右肩的衣料之下,那蛛网状的血丝,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仿佛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王爷,”心腹陈安站在一旁,声音凝重,“京营那边,我们能调动的,只有忠勇营的三千人,还是李阁老拼死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其余的营头,要么被赵稷的人控制了,要么就是首鼠两端,不肯出兵。”
赵宸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转过身,身后,三千名身披玄甲、手持利刃的玄甲卫已经列成整齐的方阵,肃然而立。他们是赵宸一手训练出来的死士,忠诚不二,悍不畏死。
“诸位,”赵宸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三千玄甲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我们或许会战死在这里。但你们要记住,我们守在这里,不是为了我赵宸,也不是为了晋王府的富贵荣华。”
他顿了顿,指向窗外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
“我们守在这里,是为了身后这座城里的万千百姓!是为了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孩子,为了那些辛劳一生的老人,为了那些至今还相信这片土地会有未来的无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