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点头,握着这双手,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珠:“别怕,我会再来认识白篱。”
白篱笑了,看着她的笑,周景云只觉得眼神恍惚,眼前的一切变得混沌,很多影像从眼前滑过,同床共枕,提笔写字,相伴而行,有说有笑,这些画面随着纤细的手指滑动飞旋,手指划来划去,最终停在一处......
他站在一座书院外,正缓步上山,山林间有笛声传来。
他停下脚,真好听啊。
他抬起头想要看是什么人,下一刻视线模糊,有星星点点从山林间浮起,紧接着无数星星点点向上空浮起,消失在视线里。
白篱身子向上空浮去,双手离开了周景云的手,指尖有一串星星点点浮动,变成一条长长的丝线,随着她的牵引着向上方坠来的帝钟而去。
“还有我——”
又有一声喊从另一边传来。
白篱一怔,看过去,见昏黄的天地尽头有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李余。
他怎么醒过来了?
不对,应该说,他怎么入了幻境了?
按理说他应该游离这片幻境外,不受所惑,也看不到。
“阿篱——”李余衣袍被血染透,他一步一步走过来,随着走动越来越近,“阿篱,我也可以,把我的念也拿去——”
白篱看着他,要说什么,蒋眠儿再一次先开口:“小子,你多情也没用,她抽不走你的记忆。”
李余不看她,只看向白篱。
白篱对他点点头:“李余,你有无梦之境,我抽不走你的念。”
李余看着她大声喊:“阿篱,我要怎么帮你,我愿意帮你的——”
他的声音嘶哑,眼中满是哀痛。
“我知道你愿意帮我。”白篱对他一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非常好,谢谢你。”
李余要说什么,蒋眠儿落在他面前,华丽的礼服在身后飞舞。
“但我可以。”她说,看着李余的眼,伸手点了点,“在你眼里,我能看到你怕我。”
她说着一笑。
“小子,你有很多恐惧。”
恐惧。
他有很多恐惧吗?
是啊,他一直很恐惧,恐惧父母死去,恐惧失去,然后在恐惧中,继续失去。
李余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上一次敢直视她,还是在懵懂的什么都不怕的孩童时候吧。
他抬起手,在身前,对着蒋眠儿做了一个手势。
他说:“我知道,这是,小狗。”
他的双手手指动了动,手影投在地上,宛如小狗在叫。
蒋眠儿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竟然还记得,小皇孙,你怕不怕?”
李余越过她看向宫楼,宫楼里人影交错,他看到了父亲的脸,父亲的脸上有愤怒有恐惧。
都过去了。
都结束了。
都无关紧要。
李余收回视线看着蒋眠儿,微微一笑:“我不怕小狗。”
那时候他被她逗笑了。
他原来也有不害怕的时候。
蒋眠儿一笑,手在他眼前一捏,亦是有一串星星点点浮现在她的指尖,她转身向上而去。
白篱抬手一甩,手中的星星点点缠住了坠来的帝钟。
蒋眠儿手一甩,手指的星星点点飞进了宫楼。
宫楼震动,人影乱晃,发出呜呜的轰鸣。
这一次没有帝钟再下坠,白篱跃上最后一枚帝钟,手中浮现长矛,用力向宫楼最高处一掷。
“拆了它——”
伴着喊声,长茅向宫楼最高处的三清铃撞去,嗡一声响,三清铃跌落。
天地间陡然安静。
但其时宫楼倒塌,无数人影拥挤碰撞,只是毫无声息。
宫楼和人影如同泥沙一般跌落消散,悬浮在四周裹着血丝的帝钟也在消散。
白篱站在天地间,身边是无数过往的人和画面,哭或者笑或者愤怒,或者温柔的注视,所有的一切都在消散。
白篱看着上方的蒋眠儿,三清铃落在她手中,她捧着三清铃畅怀大笑,然后看过来微微一笑。
“白篱,再见。”
人影和三清铃消散。
站着的周景云,坐着的两个玄阳子,浑身血的李余亦是瞬间消散。
白篱慢慢躺下来,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天地,脸上浮现笑容。
干干净净了。
……
……
碎裂声在耳边响起,坐着睡着的王同猛地睁开眼,眼前灯火跳动,视线昏花。